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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摸】(第七章~第九章)

2019-07-10 10:23:29

第七章 排练中

第一乐意就像是调情的开始,是欲望的荫动,当两张嘴唇被一种引力吸附在一起时,高潮便到了。嘴唇和舌头搅动在一起,就像是琴弓和琴弦。他知道该如何去表现这一切。

米卡靠在椅子上,肩膀上的肌肉微微作痛,他交叉着两臂放在颈后,长长地、颤抖地叹了口气。早晨的阳光,柔和而明亮,正透过窗子射进屋来。从昨天起,他就几乎一刻不停地工作着,差不多花二十个小时,总算完成了将近二十页的手稿,大约可以演奏十分钟,或许还更长一些。

他以惊人的速度谱着这部曲子,灵感从脑子里泉涌而出,转化成一串串音符,落在稿纸上。整部音乐作品在他的脑子里已形成了大概的框架,现在就差用具体的音符让它有血有肉。他似乎早已看到了最终的高潮,看到人们因为他的这部作品而激动不已,狂呼乱叫,他似乎是心不在焉地图弄着已写好的几页乐谱。

第一乐章就像是调情的开始,他已决定这章叫『吻』,他突然觉得六章的份量不该是相等的,第一章是欲望的萌动,当两张嘴唇被一种引力吸附在一起时,高潮便到了。嘴唇和舌头搅动在一起,就像是琴弓和琴弦。他知道该如何去表现这一切。

他转了转脖子,借以松驰疲乏的神经,心里却还在想着他的『吻』,这首曲子由弗兰卡来演奏,技巧上来讲是毫无问题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话,可能会有些难度,她缺乏的也许是这部作品特别强调的激情。她得用她的情感和灵魂来演奏才行,不仅仅是娴熟的技巧。

他沉思地走出房间,往大厅里走去,不知道塞雷娜是否已给过弗兰卡一些指导,教会她如何让自己的身体有所反应。

弗兰卡,又一个女人。

这与往日太不一样了,他回忆起自己和塞雷娜一块度过的不少时光,他们会数小时地共同谈论音乐,演奏技巧和舞台表演,为他的演出策划。

他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他突然很想喝麦迪为他煮的新鲜咖啡。他一直很喜欢一大清早,在阳台上独亨一杯香醇美味的咖啡,尽享早晨的阳光与清新的空气,然后,塞雷娜会起来陪着他,任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同他一道度过每一天。

他对这一切已十分习惯,他坐在那个固定的位子上,从一个白色的大杯子里结自己倒上一杯不加奶的咖啡,另一只手去抚弄着米达斯,它总在这个时候,蜷在阳台上。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已经从桌边挪了一张椅子,一动不动地坐着,修长的双腿裹在牛仔裤里,舒展在眼前,她光着脚,上身穿了件松松垮垮的衬衫,袖子卷到了臂肘,领子大敞着。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像一团火焰。她在等待着,尽量使自己不动生色,显得宁静而又谨慎,一双灰色的眼睛迎接着他的注视。

当他的眼神和她碰在一起时,一种说不出的颤栗和激动穿过他的全身。他感到她的胆子太大了,竞敢擅自闯入他的私人世界,但同时又有一种情感像蛇一样滑过他的小 腹。他有意识地慢慢喝着自己的咖啡,品评着咖啡的滋味。一直一言不发,这点倒不错。

她坐在那里,沉默着,一动不动。潜意识里她在等他开口,今天早晨能靠他这样近,她已很满足了。她注视看他,光线越来越亮,他的一举一动,每一次呼吸,她都默默在看在心里。

她感到自己像是悬在了半空中,几乎被灼伤,只因为他的存在,他的身体。她陶醉在自己的想像中,是他改变了她,唤醒了她,她心甘情愿地等待他撩起这层面纱。

米达斯像一个演员似地出场了,好像是惊讶于它的陌生的观众,它停了下来,朝弗兰卡喵喵叫着。

这声音表达了它的情感,米卡不禁笑出声来,「它对我的私事总显得很爱嫉妒。」他边说边又倒了杯咖啡,稍稍犹豫了一下,他也为她倒了一杯。

她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但她没说什幺,眼睛转向远处映着蓝天的游泳池。他的声音饱满面富有磁性。

「咖啡?」他说道,手指着那杯咖啡。

她微微耸了耸肩,一只手抬了一下,也许她不想喝,也许只是表示听见了他的话。

但他被她的手,被她颀长的手指和细弱的手腕所吸引,这是一双音乐家的手,灵巧而敏感。

「我正在写点东西,」他突然说道:「也许会适合你,」他看到她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身体也紧张起来,「我很想知道你会演奏得怎幺样。」

兴奋一下子淹没了她,「什幺时候?」她急切而又柔情地问道。

「现在,如果你愿意。」

「请。」

「先喝了咖啡。」说完他迳自起身,消失在别墅里。突然她几乎是笨拙地站起来,把椅子拉得离桌子更近些。她颤抖着,喝了一口咖啡,带点苦涩的味道似乎灼伤了她的嘴唇,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平静自己的心情,就像一场音乐会开始前的那种紧张与不安的心情。

他几乎是立刻又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叠乐谱,她接过来,很快埋头其中,很有经验地浏览着,不时地停下来又读一遍。看到她不自觉地敲打自己的头来演奏这首曲子,他觉得十分有趣。她皱眉头时,两边的眉毛几乎连在一起,有时又摇摇头。当她最终抬起头时,她眼里充满了迷惑,但声音却是诚恳的。

「这太好了,」她叫道,「如此简单明了,一点都不难。」

「不难?」他平静地反问道,她显得十分性急,却很可爱,「也许你愿意试试。」

「当然,大想了!」

两小时之后,她大汗淋漓,一副痛苦的神情。就像是经受着欲火的折磨一般。她全身因为气愤而发抖。她恼怒地把琴弓扔在乐谱架上,「他妈的,根本不是这幺回事。」

「再试一次。」他的声音显得平和而冷淡。

「我真他妈的想……」

「你真他妈的不想,」他笑着纠正她,「再来一次。…」

「这没道理,」她发疯似地喊道,「我不知道你想要怎样,你知道我拉得很好,你他妈的知道这点。」

「这不是《吻》,」他还是很耐心,「你不是在亲吻音乐,你也没能让琴弦活起来。」

她生气地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把因汗水粘在脸上的头发往上捋了捋。他很随意地躺在一张黑色的皮椅里,嘴角露着微笑。

假的,都是假的,她还在生气,她曾为能在他面前演奏,有这幺一个天才的老师而高兴,可是对她的演奏,他总是不满意,总是摇着头,说「再来一次」,她的自控力终于受到了挑战,她再也不能集中精力演奏。

「难道塞雷娜没教你点什幺吗」他问道,他曾怀疑《吻》太简单,不能表达他想要表达的含意,他不知道塞雷娜的双手曾带给她什幺,教会她什幺,他只知道她应该更放松些才好,他提醒自己,塞雷娜没有抓住主题。

「这是一个吻。」他重覆着。

「吻是所有仰慕和欲望的第一部,当你在渴望另一个人的双唇时,你一定会充满想像,对方的唇是怎样的,是柔软,生硬的,富有经验的,还是一无所知的。初吻是任何关系的最撩人的时刻。」

「我遇到的都是些混蛋。」她话中有刺他说。

「从你的表现来看是这样,」他回敬道,「再来一次。」

也许多练几次,她会找到感觉的。但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已怒火中烧,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

「做给我看,」她向他挑战了,眼里闪着怒气,「为什幺不做给我看?」

听了这话,他感到那条蛇又从他的小腹滑过,她的怒气温暖了他,甚至诱惑着他。他坐在椅子上,似乎感到了她的热量和电流。她的双眼冒着火气,他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时,她令他想到秋天。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他犹豫了一下,闭上双眼,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这是音乐。只是音乐罢了,一个吻,一份温柔的探寻。

虽然她怒气冲天,可是她仍感到了他的变化。他还闭着眼,全身微微颤抖,似乎身处汹涌的波涛中一样。

然后他朝她走过来,在离她一臂远的地方,站住了。眼神专注。他很好奇地这幺望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身体。

「从这里开始,」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抚摸着她的唇线,「还有这里,」他又轻轻地,优雅地碰了她的奶头一下。她多希望他再来一下。「还有这里,」他的手滑向她的小腹,轻声说道。

「弗兰卡,」他的声音低沉而具有说服力,「闭上眼睛,想着接吻。」他又朝她走近一些,身体几乎碰到她。

「接吻?」她反驳着,语气中不无讽刺和挖苦,但她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抚摸着,顺着她的脸颊轻柔地来回抚摸着。

「当一个男人需要一个女人时,他先用眼睛吻她,用眼睛试探她的肌肤,她的嘴唇,」他把手指移向她的上下嘴唇,让她的唇碰着她的牙齿,「还有她的头发。」

他的手摸着她如缎子般光滑的长发,她感到在他的抚摸下,全身心松驰下来。他把音符变成诗一般的火焰。

「用我的眼睛吻你的身体,用我的头脑来品尝你,用我的眼睛抚慰你,探索你。」他的手移向她的双肩和臂膀,他如此轻柔,就像只是碰到她白色的棉布衣衫。一样,她感到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皮肤上有一种被刺痛的灼伤。

「我的头脑中想像着你的乳房,我用眼睛去吮吸它们,用想像使你的奶头变硬。」他随意地摸着她,从胳膊到肩膀,又停在她的胸脯上,他的触摸是如此令她心醉神迷,他的双手充满了技巧。她感到一种渴望的灼痛袭击了全身,他只是隔着衬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奶头,但她的奶头坚挺,渴望他的吮吸,渴望他的牙齿。她感到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他的双手继续往下移,滑过她牛仔裤的拉链,直至她的腹部。她像是熟透了似的,全身的肌肉膨胀着,两腿间的爱液更加粘厚,更加甜蜜。

「用我的眼睛舔你,想像着品尝你衣服下的身体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他的双手继续往下移,滑过她牛仔裤的拉链,直至她的腹部。她像是熟透了似的,全身的肌肉膨胀着。两腿间的爱液更加粘厚,更加甜蜜。

「用我的眼睛舔你、想像着品尝你衣服下的身体会是怎样的滋味。」他又轻轻地把手移到了她的屁股上,顺着它圆滑的曲线,朝她的大腿探去。他这会儿跪在了她面前,头抵着她的小腹,她几乎能感到他的呼吸。

「我要用我的眼光令你骚动,然后再用嘴吻你。」

他的话语令人感到不可抑制的颤抖,她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袭过全身。她冲动地抱住他的头,往自己身上按去。但他像看懂了她的心思似的,站起身来,抓着她的手。

他们的嘴唇几乎碰在一起,她能感到她身体的热量,她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可抗拒的男人的味道,口干舌燥。

她觉得全身像被烧着了似的,在欲火的边缘徘徊,她要得到他,她需要他,只要他的手指去碰一碰它,她就会炸开来,他的嘴唇离她如此近,只要他轻轻用舌尖碰她一下,效果也会是同样的……

他已经注意到她全身抖动不停,双颊绯红,呼吸急促。

「懂了吗?弗兰卡,什幺叫吻。」他说道。

「是的,懂了。」她喃喃轻语,她正渴望着,等待着。

「好极了!再试试前面六小节。」

「你这个十足的可耻的婊子养的恶棍!」她睁大了眼睛,怒气冲天。

他讥讽地露出一丝笑容,迳直走到椅子上坐下来。「再来一遍。」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气坏了,但还是用发抖的手拿起了琴弓。

「开始。」米卡身子朝后一仰,疲倦地闭上眼,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梳理着头发。这个混蛋女人!她把第一乐章演奏得像一头母狮子在啃一块生肉一样,而且她自己也知道这点。算了,先让她耍一耍小性子吧。音乐就像是情妇,有时得让让她,最终她会醒悟的。

突然,一阵沉寂,这就像是在等待又一个渴望。

他叹了口气,「再来一遍。」

好多了,虽然只是好了一点点,但毕竟是进步了。

日内瓦

塞雷娜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感到浑身酸痛,她好像还没睡醒,想翻个身。取点东西盖,但发现自己动不了。她浑身一颤,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她正躺在柔软的丝质的什幺东西上面,手脚被捆绑着,她试着动了动,看到束缚着自己的是一副不锈钢的貂皮衬里的手铐。她一下子认了出来,这是有一回她在冲动之下,在纽约买的。

她又动了一下手腕,没用。她被绑在那里,连视线都受到了影响,她抬了抬下巴,看到了石头的顶部和身体两旁的货架。

她给关进了地窖。她被绑在酒瓶之间一块狭小的地方,四脚铐在货架上,她摇了摇身体,想晃倒货架,货架上放满了米卡爱喝的酒。货架动也不动,她禁不住诅咒这副曾带她给无数快乐的美国手铐,而从前在她欲火中烧时,她是如此钟爱它们。

她挣扎在怒火之中。

绝望中,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她并不害怕,在这一生中,她只怕过一回,那就是多年前在米兰的医院里,看到手术后的米卡时。在经历了那场恶梦之后,世上已没有能让她感到害怕的事情了。

她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和口腔,他一定用了安眠药才能让她睡得这幺深,他……

他是谁?

她曾带马克斯看过地窖,还吓唬过他,但她感到这样做不是他的风格。也许有这个可能,但不像是他干的。那晚他是曾用这副手铐把她铐在床上,但他是在春药的作用下才敢那幺做的,而且那样做满足了她的情欲,那真是一次妙不可言的经历。

但像这样做,不会是马克斯。她又想起几小时前,她和他在玫瑰园里的经历。他的粗野和冲动是让她有一点吃不消,但她的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感到和他融为一体。然后,没有任何解释,她离开了他,她只说她想单独待会儿。

即使这样,他也不可能如此冒犯她的。

她又想到了他和马克斯在游泳池边的那次谈话,她讥讽他太温存,他会不会因为这,要给她玩一次厉害的呢,但就她所知道的马克斯来说,他太柔情,大浪漫,他根本不会了解她有着阴暗的另一面。对这点。她几乎是肯定的,毫不怀疑。

她回想起最后和他在一起的情景,他曾试图反抗,但她只愿拿他逗乐。自从马克斯和弗兰卡到来后,她再也没和他有过任何关系。她没再用他开车,也没再找他寻欢作乐,难道是他吗?

她在痛苦地思索着,弗兰卡?会不会是米卡为了让她有更多的体验而允许她这样做?但这种做法也不是米卡的风格。再说,米卡绝不会不与她商量,擅自作出这种事来,因为这会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想不出到底是谁干的。她气得咬牙切齿,喘着粗气。突然,她闻到了股她熟悉的味道,让她心潮澎湃,她睁开眼,一双戴着黑手套的手在她眼前闪了一下……

米卡?真的是米卡吗?她全身感到一种无法自持的愉悦。

他站在高处,看着她闭上眼睛,全身又被情欲撩拨着。他很快从口袋里取出一块黑布,蒙住她的双眼,他要让她什幺也看不见,什幺也不知道,什幺也不能想,她只能是一个充满淫欲,等着被满足的疯狂的荡妇,她也许很难被吓坏,但他己从她身上学到了几招,他了解她,他会让她很快就受不了的。

他开始用他戴着貂皮手套的手抚摸她,先从她的脚开始,他要让她感到一种骚动。然后,顺着脚踝、小腿、膝盖。大腿不断抚摸,貂皮刺激着她的光滑的肌肤,她感到全身酥麻,同时一种难言的快感穿过她坚挺的乳头和颤抖的全身。

伦敦

「尼古拉,我的小甜心,去给我拿件睡袍好吗?马克斯一定会有一两件多余的,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年轻的俄罗斯钢琴家很不情愿地叹口气,手还恋恋不舍地下肯离开她的酥胸。他把放在她腰下的另一只手提了出来,仰卧在床上。

「我从未享受过和男人如此美妙的性爱。」她贴着他耳语道。

尼古拉不能想像她的话中有多少真实成分,他起身踉踉跄跄地朝和卧室紧连的更衣室走去。

「你,我亲爱的夏娃,比我知道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令我心醉。」他说道。

他很快找了两件豪华的厚厚的睡袍,一件黑的,他穿了,另一件白的给她扔在了床上。

「我们喝点矿泉水吧,」她提议道,一只手反摸睡袍,「他的冰箱里会有几瓶的,如果运气好,还说不定有水果和巧克力,然后我们谈谈。」

尼古拉顺从地去找了。

他当然很顺从。但对她即将抛出的诱饵,他会接受吗?她的思绪回到了几个月前。

纽约

这是个充满机会的城市。她知道该如何在这里寻找机会。在她加入DISC-O公司之前,她曾在纽约的金融界干过一阵子。最近,她又为马克斯和萨莉去那里调查北美的市场情况。在那里,她碰到了一个大机会。她遇见了杰夫‧布鲁克斯,一个音乐爱好者,一个亿万富翁的儿子,一个投资商。杰夫自信唱片会有很大的发展前景。

没有人预料到古典疯,会在美国引起轰动,就像在欧洲一样。DISC-O公司当然可以在美国发展,只要做好正确的市场调查。但是DISC-O公司的形象,因为多伦多一家子公司高级管理人员内部的原因,己受到了伤害。

所以,现在需要新的形象出现。因此夏娃动了要独自创办一家公司的念头。当然杰夫会给她经济上的和注册登记等一系列法律上的帮助。

但她还需要其他方面的专家。一个唱片界的老手总比她这个新手要有竞争力,特别是像萨莉,已在DISC-O公司工作过这幺多年,具有管理艺术和市场经验。她已做了马克斯十年的私人秘书,她会懂很多细节的。

「你只要矿泉水吗?」尼古拉打断了她的思维。他手里的托盘上放了两只玻璃杯,一瓶矿泉水和一盘水果。

「是的,亲爱的,下面几个钟头我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她答道,「但你可以放几瓶酒到冰箱里,我想过会儿我们会有一个来访者的。」

「我希望不是马克斯,」他有点紧张了,「我记得你说过他还要在日内瓦待一两天的。」

「当然了,我指的不是马克斯,是萨莉。」夏娃说。

「你的老板萨莉,为什幺?」他把托盘放在床上,并递了一杯她要的矿泉水给她。

「因为,」夏娃喝了口水,」她知道日内瓦正在发生的事情,通过她,我们可以窃取马克斯为弗兰卡订的计划。我们将把你的音乐会安排在同一周。」她微笑着又喝了点水。用梦一般的声音继续说道,「你想像一下,人们将涌去欣赏你这个键盘高手的演奏,现在小提琴已过时了,你将给人们带来一股清新的感觉。」

「但马克斯不会同意的,」他反对道,「他不会让我去和她同时争一个市场的。」

她的声音充满了一种诡秘:「尼古拉,我们不需要马克斯。」

「我们不需要马克斯?」他皱着眉头重覆道,「但你答应让我和DISC-O公司签约,这是怎幺回事?」

「尼古拉,你告诉我,有没有听说过布鲁克斯家族?」

「当然了,」他一脸迷惑,「即使在我们原苏联时代,我们俄罗斯人也学英语,看西方杂志。这个家族以石油起家,从五十年代逐渐崛起。但这和我有什幺关系?」

她看得出,他有点急了。她準备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了。

「杰夫 布鲁克斯希望我新开一家唱片公司,」她说道,眼里射出光芒,「如果你愿意加入进来,你的首次演出将由本公司来安排。公众所有的注意力都将集中在你身上,你好好想一想。」

她站起身,披上睡袍,在地板上踱来踱去,「俄罗斯钢琴家在纽约引起轰动,从夜总会到音乐厅,」她兴奋地手舞足蹈,「这一定会成功,我不会推掉的,你也是。」

听了她的活,他眼睛睁得老大,「但这个萨莉呢?」他说道,」为什幺把她牵扯进来?」

「因为她知道马克斯和DISC-O公司的很多内幕,而且目前她是唯一能告诉我日内瓦正在发生些什幺的人。」

他仍是一脸迷惑。

「相信我,亲爱的,」她边说边挪向他身边,吻了一下他的脸,「我知道我在做什幺,萨莉可能已经準备好了,我这就打个电话喊她来。」

「这就是你做生意的方式?」他有点疑惑地问道。

「小甜心,放心好了,一切会顺利的,」她边说边拍拍他的肩膀,一转身离开了卧室,剩下尼古拉独自品味着她的话。这个叫夏娃的女人,真令人捉摸不透。

日内瓦

最后一个音符也结束了。《吻》。

他似乎不愿意打破这种宁静,米卡深深地吐了口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一直屏住了呼吸。

「行了!」这简单的一个词表达了他的轻松和愉快的心情。她终于也松了口气。弗兰卡总算演奏出他的要求。

弗兰卡两腮通红,眼里闪着胜利的喜悦。她挑逗地望着米卡,「行了?」语气里含着明显的嘲弄,这让他很吃惊。

整个早晨,她就在演这首曲子,一遍又一遍试图令他满意,但过了四个小时,他似乎再也不耐烦,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先是吃惊,迷惑,然后是一阵愤怒,她呆呆地等了十分钟。不见他回来。她再也不能忍受了,她气得真想砸东西。她环顾了四周,发现屋内的木橱里放满了他四处搜集来的心爱的古董提琴,还有那套极富现代色彩的高级音响。

真他妈的,他竟敢把她独自丢在这里,她气得跑出音乐室。回到自己房间,换上那套黑色比基尼泳衣,把她身上本来穿的衬衫、牛仔裤和内裤扔得四处都是。

她在游泳池游上半小时后,心情平静了许多,但也感到了一种疲倦,身体的和精神的。她仰浮在水中,任其漂浮,抬头望着天空。

也就是在昨天,她曾把蓝色的天空当成了他的眼睛,她从他的眼神中寻到了快乐。自从来到这座别墅,她的情绪一直变幻不定。她被米卡左右着,她需要米卡,渴望米卡,但同时也被他冷淡的无感情的态度激怒,她要为自己制定一个计划。

她要成为世界上最好的演奏家,他会帮助她的,她要和他签定合约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有点后悔昨天马克斯来找她谈生意上的事时,她很不耐烦地赶走了他,她只是觉得那些事情太烦琐,无任何意义。那哪比得上和米卡在一起的兴奋感呢?

是的,她那幺需要他,她想看到他与她亲密无间,想感受他嘴唇的热量,想看到他冰冷的眼神被柔情所动。为了得到这些,她要先找到自身的力量来完成《吻》的演奏。

「是的,很好。」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这就是我想像的《吻》,你已经抓住了它的精髓。」他的眼里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但她的双眼却闪着冷光,「我还没这幺自信。」她边说边放下琴弓,走到窗口,望着远处的花园景色。

「特别是最后一小节,你完全掌握了火候,把那种接吻的场景描绘得很细致,」他还在说着,「就像我要求的那样具有表现力。」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舞动着。

「我不这幺认为,」她又说了一遍,打断了他,接着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他很愿意望着她,欣赏她优雅的动作。

「接吻时嘴唇、牙齿的感觉,你真的很聪明,在最后时表现出这一切……你说什幺?」

「我说,」她重覆道:「我不这幺认为。」

他惊讶地望着她。她站在窗口,落日的余辉在她的头发上,沐浴着她优美的身躯。他才意识到她已换了一身泳衣,她一定是在他离开时去游泳了。她一直在盯着她的手和胳膊,不曾留意她的身体。

「为什幺不?」他反间道,「你演奏得非常好,我认为你已掌握了其中的奥秘。」这是他第一次赞扬她,她是值得这种褒奖的,应该说,她是一个天才音乐家。

「这不是真的吻,」她冷冷地答道,朝他走过来,站在一张小桌旁。

「不是真的吻?你这是什幺意思?」他知道她还在为早晨的失败而苦恼,还有他对她的耐心的折磨。

「当一个女人需要一个男人时,」她开始说道,「她会想她是否真的想要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否想要她。」她心中也很矛盾,很犹豫。

他一言不发,眯着眼望着她。

她能感到他的目光像是舞台上的灯光一样,发出巨大的热量,「你会用眼睛去试探他,想像着能否让他想要你。」

他被一种挑战的氛围包裹着,她要让他认识她、要她。她朝他走过去,身子微微颤抖,「一个女人,」她柔声说道,「就像是一把小提琴。她的身体有一处空洞的地方,等待着被填满,在那块神秘的孔洞里,会有最最美妙的音乐。」

她的双乳在泳衣下高耸着,轮廓清晰,「在他的嘴唇碰到她的之前,当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身体时,她会想,他是否太坚挺,太急迫,还是太粗鲁,」她把双手放在胸脯上,「他会挑起她的性欲吗?他会很着急地一下子占有她,还是先吻她的唇?」

他注视着她,眼光深沉。她像是毫无意识一般地解开了泳衣的乳罩,她现在几乎裸身站在他面前,除了那个小小的泳裤。

「我们都酝酿着,」她的手指滑向自己的下身,「这里很温暖,很欢迎别人。」她把食指伸进了黑色三角裤里。他的眼神一直跟着她的手指。

他看见她修长的三个手指放在自己的下身,另一根在那层薄薄的黑布底下。

他站起身,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她那只在黑色三角泳裤下舞动的手。

她迷乱的灰眼睛感染着他,她散发着香气的身体在他眼前晃动着。她向前迈了一步,他们几乎碰到一起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揽住她的腰,但是在他行动前,她的手指已放在了他的嘴唇上。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嘴唇,再也无法抵制他散发的热量,她把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上去。

他被这种原始的、不可想像的快感惊呆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米卡,这才叫吻。」

第八章 重金属

她们娇嫩清新可爱,散发出浓浓的香气,沁人心脾,令人心醉,好似是刚刚成熟的水果。一只手在丝绸衣服下探寻着,找到裸露的胴体,摸索着它的轮廓……

她转过脸去,从地上拾起华丽的马来民族服装沙笼。「我认为弓法在结尾时应该深沉些,舒缓些。」她不急不忙地裹上那绚丽的沙笼,在肩膀上打了个结。

「演奏时的颤音应当是慢而狭窄,而不是像你所表现的那样疾而宽阔,它应似天鹅绒般光滑柔和。」

他仍然一言不发。

她向更远处移动,停在她曾经想砸碎的玻璃鸟前,她用食指,触摸它的嘴唇,抚弄着它弯起的玻璃翅膀。她的手指还残存着她的爱液,足以铭刻在闪闪发光的玻璃表面上。有那幺一会儿她欣赏着被她涂抹上去的痕迹。

「当然,这全取决于你是如何看待泛音和旋律的,」她继续说道,」如果我指出来,你要原谅我,你的弓法有点太露,太直白,你要表现的音乐的主题反倒不明确,好像被限住了。事实上,有点太莽憧了。」

她转过头来面对着他。他还是像石头一样站着一动不动,戴着黑手套的手紧握在身边。

「对,你是了解的,甚至在最复杂的乐章里,你的观点、音乐的主题也是很清晰的。」她读不懂他,不能确定是否触到了他的痛处。他的眼睛没有任何表情,怒火又燃起来。

「当然,你曾经在火车上创作出双重轮唱.」她尖刻他说道。她没有去想为什幺要说这些,只知道,它可以刺痛他,她很高兴地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在抖动,很显然,他被触动了。

「我饿了。」他看也没看她,就飞快地出了房门。

午饭已準备在阳台上了,非常丰盛,冷肉、沙拉、奶酪和水果摆满了一桌子,还有数瓶在阳光下闪烁的矿泉水和当地产的白酒。没有全套的餐具,但是在桌子的四边,有为四个人準备的玻璃杯,碟子和刀叉,紧靠着冷酒的陶器。

弗兰卡用墨镜遮住眼睛,抬头望着太阳。现在肯定已过了两点钟,快到三点了。她摸着椭圆形大浅盘的边缘,盘子凉凉的,里面的菜很鲜嫩。

「她是如何知道的?」她好奇地问,虽然她在米卡面前仍能保护镇定和自信,但是她意识到她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渴望,她有些晕眩,身体开始微微震颤,她寻找着合适的话题,来掩饰自己。

「谁?什幺?」米卡已坐在桌边,往两个玻璃杯里倒浓浓的澄黄色的酒。

「你的管家……麦迪,那是她的名字吗?」

「是的,」米卡说。她失神地注视着他,着迷于他优雅闲适的动作,他倒完酒,接着又伸手拿过一瓶矿泉水。他举止得体大方,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一个多余的音节,他灵巧地倒着闪光的矿泉水,好像是弹奏着巴赫最难的一曲乐章。

「她是怎幺知道你的想法,你的要求的……」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她看见他不解地盯着她,「你并没有吩咐麦迪準备饭菜,可是她怎幺会知道你的心思呢?」

「哦,原来是这个,」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下桌子,「麦迪已习惯了我们的生活方式。」

菜肴相当精致,色香味俱全,撩人食欲,让人垂涎欲滴,即使是最挑剔的品尝家也会满意的。

「塞雷娜和麦克斯同我们一道吃吗?」她问道,瞥了一眼另外两副没动用的杯盘,她还是很好奇,同时也想打破难耐的沉默。

「塞雷娜和我从不循规蹈矩。」他说着,塞雷娜的名字让他的心里升起一阵爱怜。

弗兰卡妒火中烧,她不能容忍米卡如此亲密地说着塞雷娜的名字。她想起了塞雷娜跪在她的两腿之间,轻柔地抚摸她,她想起了塞雷娜在游泳池边,给她抚平头发,还有塞雷娜在她身上涂抹油膏,她琥珀色的眼睛火辣辣的,充满了挑逗。

「她美貌绝伦。」弗兰卡自言自语。

「是的。」他夹了个牡蛎,从壳里吸出肉,小心咀嚼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再一次被他优雅的动作吸引住。

「她与众不同,美丽漂亮。」他又加了一句,伸手去拿酒。

他最后松弛下来。「你们……」她犹豫着,寻找合适的话,「你们在一起有很长时间吧。」她的话既像是叙述,又像是提问。

「是的。」

她沮丧地拿了个牡蛎,滋溜滋溜地吸着,她不在乎吃相不雅。

「还会永远下去,真的。」他补充了一句,他向远处看去,看到了过去的时光。

她是能打动他的,不需要矫揉造作。但是,她知道她问的那个问题可能不太恰当,答案也许是她不愿听的。在工作室里,她只是再多一些时间,就能动摇他,让他不能自己,她确信这一点。

米卡倒了更多的酒,向后仰着,仔细察看着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远不如塞雷娜的眼睛,他想,她眼睛的颜色要更深,更有光泽。

永远。

他和塞雷娜早就在一起了,共同打发不可名状的痛苦光阴,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里,他们互相守,可稍稍忘却种种的不快和失望。

他们一起埋葬了过去那段辛酸的日子,是那样快,那样彻底,那样不可挽回。当现在回首过去,依然感到很新鲜,甚至有点陌生,他忍不住想起最初印象中的她,想起她的有点沙哑的大笑,想起那首叫《吻》的曲子。他好像能看见她,骨瘦如柴,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眼睛大似圆盘,她在孤儿院附设的冰冷的教堂里,蜷缩在风琴后面,大笑着。

她大笑,也许是因为那美妙的琴音让她兴奋,也许是因为他们互相发现对方,都是暂时逃避了难以忍受的枯燥死板的封闭式生活,而享受那短暂的愉悦的一刻。

那时他是米切尔,她是莎莉,没有姓,没有家庭,没有身份,也没有母亲,他们是一对可怜的孤儿。

这就是弗兰卡的话之所以打动他的原因,因为她提到了母亲和爱人?出生地、坟墓、血统、最初的印象。

他们给自己鼓励,双双逃到了伦敦,在那里,他们有了新的身份,他成了米卡,她成了塞雷娜,他们把全部身心投入忠爱的艺术上──音乐。这也是他们出逃的唯一的原因,唯一的希望。他们最终发现了打开他心灵的钥匙,那也是音乐。

维瓦第的《四季》。

不可思议的才气一下子就吸引了评论家们的注意,他得到了应有的好评。好奇心被唤起,他知道在他下一次的演出中,他们会像鲨鱼一样畅游,他想知道他能不能再创造出奇迹,如果不行的话,那就準备埋头于现有的成绩。

排练进行得不错,和其他演出者的水準不相上下。但是小提琴在他的手中仍然只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无生命的小提琴,它不能从木头变成春天一样娇嫩、热情的年轻姑娘的胴体,他僵硬地站在舞台上,不能无拘无束,放纵自己的激情,他不能抓住那美丽的身体,不能自由自在地闯入那开满鲜花,沐浴着阳光的田园,把她的身体按在那湿润的泥土上,极其亢奋地将他的种子,将他的精髓撒在大自然里,播撒在音乐里。

塞雷娜知道这一切。

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有点醉意醺醺,难以忍受的失望折磨着他。他发现他们共住的公寓变成了鲜花编织成的奇幻世界,水仙、紫罗兰这些春天里的花满屋皆是,像是花的海洋,背景音乐放着维瓦第的曲子,屋子里有两个女孩,年轻漂亮,身材苗条,一头金色的长发飘逸在脑后,她们分别穿着蓝色的和绿色的衣服,这让他想到了『春天』和『夏天』,女孩向他打着招呼。

他无言地任她们把他领进神幻的花境,他闭着眼睛,让音乐流过自己的全身。他感到她们如花瓣似的柔软的手,梳理着他的头发,轻轻滑过他的肩膀,解开他的『恤衫』,让它慢慢滑下他的身体。

她们娇嫩清新可爱,散发出浓浓的香气。沁人心脾,令人心醉,好像是刚刚成熟的水果。音乐似乎能够触摸到,她们在一块慢慢地摇晃,松松地搂抱着,轻轻地吻着,像姐妹俩似的,和着音乐的旋律。

『夏天』引领着『春天』,吻着她的面颊,她的眉毛,还有她的脖子和喉咙。

他凝视着她们,出神地望着她们扭在一块的胴体,她们互相用舌头,用手在对方身上摸索着、探弄着。他着了迷,又凑近一些看,他感觉到小提琴的琴声像那两个女孩的身体一样颤动着,泛起阵阵涟漪。『春天』向『夏天』跪着,虔诚地把花苞放在她温暖的下部,轻柔地吮吸着她的汁液。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听到维瓦第的曲于。他突然很想拉奏那首曲子。

那天晚上,塞雷娜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他发现房间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没有丝毫梦幻花境的痕迹。

开音乐会的那晚,他演奏得妙极了,奇幻般的、带有神秘的韵味,评论家惊讶地张大了嘴,像是寻找着音乐的极致。

次日他出门为塞雷娜买了条金项链,花了很多很多的钱,几乎超出了他们的承受力。

弗兰卡在桌子对面注视着他,看见他的嘴角挂着隐隐约约的微笑,他用手指抚摸着绘有复杂图案的台布。阳光照射在他的头发上,闪出点点金光。

如何把他从沉默中唤醒,让他的注意力再回到她的身上?

「你有没有定出音乐的大致框架?」她试探着问,伸手去孛怑菜沙拉,一块番茄从菜夹上滑落下来,掉在她的酒杯旁,「很显然……它是协奏曲,管弦乐曲,还是其他什幺?」

他很随便地回答她:「六个乐章,六个同样强烈的高潮。」

「时间长度是不是同《吻》一样?」她惊讶地问。

「是的。」

「那差不多有一小时长,」她很快地计算出来,「是不是太长了,你觉得呢?」

「不。」

她的手紧推着玻璃酒杯,正在这时候,麦克斯出现在别墅拱形的门廊里。

「米卡、弗兰卡,原来你们在这。我一个上午都在往伦敦打电话,」他解释着,坐在椅子上,」我正饿着呢;这桌菜看上去很不错。塞雷娜在哪?」

米卡看上去正沉思着,他为麦克斯倒了杯酒,递给他一只碟子。还是弗兰卡打破了沉默,「我……我们……我没有看到她,」她说着,用眼角睨了一眼米卡,「我们一直在工作,几乎没停下来过。」

「工作?」麦克斯重覆了一句,喝了口酒,他的语调显然很兴奋,很轻松,「你已经为她找到合适的曲子了,米卡?」

「是的。」

「但愿不是巴赫,」麦克斯说,脑子已转向了今后的市场和利润。「或者是帕格尼尼。听说有一个日本人和 EMI签约,他们计划九月份向外界发布消息,还有些情况不太清楚,比如他叫什幺名字?」

弗兰卡印象中有这幺一个日本人,帕尔曼在卡耐基音乐厅首次露相时,曾演奏过他的F升小调协奏曲,后来他录制了他的第一和第二小提琴协奏曲……马克斯谅必不会像他听上去的那样愚钝吧?

「我们需要与众不同的东西,需要能够占领市场的东西,而且是男性市场。」他也加了一句,想起了他在伦敦和萨丽的密谈。

「麦克斯。」米卡的声音冰冷。

「能激起人性欲的东西,」麦克斯继续说道,没有留心米卡的语气,「能让人冲动的东西……」

「麦克斯,」米卡说话的语气冷得能冻住麦克斯奔放的热情,「我们正在不断获得进展,我已经到了主题和……」他停顿了一会儿,「弗兰卡演奏某种可以唤起人情绪的艺术效果。把音乐交给我,你大可放心,」他又补充了一句,他的眼睛流露一丝调皮的神色,「它会满足你开拓市场的要求的。」

「太好了!」麦克斯热情高涨,大口喝着酒,「不过,你得给我一些时间,米卡。我要让公司知道,以便我们能预计工作室,开始大规模开展宣传攻势。我知道卡耐基音牙厅已全部预计满了。」

「欲速则不达,麦克斯。」米卡警告道,嘴角上挂着不自然的微笑。

「你说什幺?」

「慢着点,这是罗马皇帝奥古斯都说过的一句名言。」

「是的,不错,但她从未同唱片公司打过交道。」

她等待着,等待着情欲迸发的那一瞬,他正徜徉在快感的边缘,炽热的欲流冲击着她,让她心神荡漾。她感到他的手指在探寻着,他的手指已除去了貂皮手套,粗粗的冰凉的,他触摸着她,像是块燃烧的冰,使她有一种火热狂乱的感觉。

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她隐约意识到这是含有化学物质的油膏的味道,它能刺激人的身体,增强性欲,它不能滥用,只需一点就能让人受不了,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他厚厚地涂了一层又一层。

她两腿之间像燃着一团火,焦渴地、痛苦地期待着,它渴望着快速的、狂热的、强烈的刺激。

他长长的亲吻了一下她的大腿,然后站起身来……

伦敦

当私人热线电话响起的时候,萨丽咒骂了一句。五分钟前,她刚吃完中饭回来,这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从冰箱里取出的苹果汁和一只黑色樱桃奶酪。麦克斯今天上午和她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讨论加拿大的商务情况,后来,又叫她电传一份合约草案给在日内瓦的弗朗西丝卡。这事她半小时前就做完了,谅必不会有什幺错误吧?他们已经多次用过那份制式的合约了。

她不情愿地伸出手去,拿起她身边桌上的电话。

「DISC-O公司,我是萨丽。」

「萨丽,我是夏娃。独守空闺的滋味如何?」

「无聊乏味,夏娃,」萨丽反唇相讥,她被夏娃说话的语气蛰了一下,「尼古拉怎幺样,或许我该说他有没有进步?」

「所有的事都很合我意,对我的胃口,」夏娃答道,口里带着一丝淫荡挑逗,「你为什幺不过来和我们一起呢?这里有许多事我们可以聊聊,就在办公室的外面。」她以安抚的口吻补充说道。

萨丽叹了口气。「夏娃,我这有不少事要处理,麦克斯与我通了一上午电话,谈关于加拿大公司的事。那边的形势很不妙,他至少是这样认为的。他想要了解详细情况,我得连夜电传过去。他还想讨论你从美国带来的报告,对你在多伦多的工作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顺便说一下,你在那里做得很不错。」

我知道得比你清楚,夏娃心想,记起了在纽约与杰夫‧布鲁克斯的相遇。「谢谢你,萨丽,我尽力去做好罢了。」

「感谢上帝,我这里有你全部的报告,」萨丽继续说道。「他看上去被美国的市场迷住了。」

「我想他对日内瓦的业务可能更着迷,」夏娃刻薄地打断她,」也许是因为塞雷娜的缘故。」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萨丽慢慢地答道。夏娃对塞雷娜的嘲弄从不手软。「奇怪,他什幺也没提,只是催促着把合约草案电传给弗兰卡。」

「哦,那幺说她被接纳了?米卡呢?难道说他从封闭的状态中走出来了吗?」

「显然是这样的,」萨丽说。她问过米卡的情况,麦克斯提到卡耐基音乐厅,提到为小提琴独奏而谱出的乐曲,还有他在年底前让新人初次亮相的计划。「米卡正在创作乐曲,」她大声说,「是为弗兰卡谱写的小提琴独奏曲。」

「这幺说……事情进展得真快,」夏娃好像是自言自语。「但是塞雷娜肯定在这件事上插了一手,你说是吗?麦克斯先生关于他心爱的女士说了些什幺?」

「麦克斯什幺也没讲,真的。很奇怪,我想。」

「一点也不奇怪,」夏娃很快地说,「想一想,他现在可能完全被她迷住了。她应该看出了弗兰卡的潜力,能估计到这幺一个天资聪颖,美丽动人的女孩整天在别墅里,会对米卡产生怎样的影响。无疑她们已经在床上寻欢作乐了。我敢断定麦克斯是不会拒绝这个要求的,」她咯咯地笑着说。

萨丽痛苦地想着。夏娃所说的是多幺直率多幺明显……虽然很残酷,但句句是真话。她把自己变成麦克斯可以任意打发的性奴是多幺的荒唐可笑。她曾憧憬着自己能够真正得到麦克斯,而不仅仅是为了性欲。但这只是一场梦,夏娃早就看穿了这一点。

「你在听吗,萨丽?」夏娃问道。

「是的,是的,我在听着。」萨丽应道,竭力把思绪拿回来。

「好吧.听我说,尼古拉的确很出色,比我想像得还好。我觉得你该见见他,来吧,加入到我们中间来,我保証你会满意的。我们总是在一起干,不对吗?」夏娃的声音低了下去,柔柔的。

「是的,是的,我们一起干。」萨丽答道,她的身体因为夏娃的话而温暖起来。

「事实上,非常不错,花样无穷,」夏娃以诱哄的口吻说,「你就过来吧,萨丽?」

萨丽的脑子里闪现出撩人情欲的景象:在麦克斯的公寓,躺在那张硕大无比的床上,头上的天花板是整面的镜子,从那可以看见夏娃,看见她自己,还有尼古拉。「是的,」她对着电话说:「萨丽还要等一下,得把手上的工作处理完,萨丽五点钟去麦克斯的住处,萨丽喜欢听尼古拉弹奏麦克斯的小型钢琴。」

「别担心,亲爱的萨丽,他会在这儿的。」夏娃说,小心地掩饰着得意的语气,「他会弹任何你喜欢的曲子。」

日内瓦

「一直就是这样吗?」弗兰卡问道。

米卡突然离开了他们,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表示歉意。起先他还饶有兴趣地听着麦克斯讲述一位长笛手的风流韵事,脸上甚至还流露出嘲弄的微笑,后来他便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进别墅里了。

她和麦克斯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开了一瓶酒,都竭力不去理会米卡的情绪。不过,她脑中仍牵挂着他,想知道他回到工作室去是创作乐曲还是仅仅沉思默想,她想知道他是否会拿她同塞雷娜比较,她很奇怪为什幺那些适用于所有人的人际交往的普通礼节对他就用不上。

「是什幺样?」麦克斯问道。

「太,太粗暴无礼了。不,这词不甚準确,」她答道,摇了摇头。「他不是退缩、回避,而更像是把你晾起来,就当你并不存在,他是不是总像这样?还是自从意外事故发生后才如此的?」

麦克斯喝了口酒,小心思考着如何回答弗兰卡的问题。他想起当他试探着问起来米卡的手时,米卡脸色大变,怒形于色。「他从来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慢慢答道,「不过是的,他确实变了许多,他现在比过去更冷漠,更孤僻。」

「你和他相识好多年了,麦克斯,」她说着,从沙笼里伸出腿,让它们暴露在阳光下,她觉得和麦克斯在一起很放松,无拘无束。除了性和性别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一种奇妙的亲切关系在发展着,这是一种契约式的关系。

「或多或少有十年了,」他说道,「那时我的事业刚刚起步,DISC-O公司才成立两年,当时公司在巴黎。EMI和RCA都对米卡感兴趣,而且都不惜代价拉他加盟他们的公司。」他笑了一下说。

「但是最终他还是同你签约了。」她无法掩饰自己惊讶的语气。

「是的,他和萨丽签约了,」回首过去,麦克斯仍然不敢相信他所冒的风险,他所付出的代价,那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起先他準备拿出二十五万美金与米卡签订终身合约,米卡当时沉思片刻后点头同意了,但是不久便又打电话反悔。麦克斯不能失去这样一位天才,为了DISC-O公司能够很快开创出局面,达到事业的巅峰,他只好追回酬金。最后的协议,是双倍于起初合约所谈成的价钱。协议达成后,他既轻松又有点恐惧,他特地在马克西姆饭店开了个舞会。就是在那,他第一次遇见了塞雷娜。

「他是怎样一个人?」她问道。

「超乎寻常,无与伦比。」麦克斯答道。

「我的意思是……」

「你知道普雷文是如何评价珀尔曼的吗?」他继续说道,没理她的话。「他说有许多优秀的小提琴手,其中有不少非常优秀的,但是真正杰出的仅仅是少数,而超乎寻常的天才圣手那就更微乎其微了。」他笑着,喝了一大口酒,「那时他还没见过米卡。」

「不过你是问我他是怎样一个人。」他在记忆中搜寻着,但头脑里全是塞雷娜的影子。他知道他的回答对弗兰卡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她需要更多地了解那个男人,而不仅仅是小提琴手。但是这两者之间又有多大区别呢?

「萨丽曾经听塞雷娜说过他的故事,」他终于开了腔,「米卡第一次听到小提琴时,还非常小,也许只有三、四岁。他也想要一个,结果他们给他买了个玩具。这是不是一个老套的故事?珀尔曼和梅纽因也有同样的经历,珀尔曼把玩具扔到了床底下,而梅纽因则把它踩得粉碎,」他停顿了一会儿,又喝了些酒。

「米卡,嗯,米卡显然是把它丢进了火里。」他最后说道。

他好像是和酒杯说话,她想。他摇晃着剩下的一点琥珀色液体,似乎是要在里面寻找出一些答案。

当他又开口的时候,她很惊讶地听他说道:「奇怪。我从未真正相信这个故事。」

六个乐章是不是真的太多了?米卡烦躁地想着,盯着眼前摊开的乐谱。它是不是大长了,大放纵了?……也许她是对的,该短些,该严整些?但这又需要重新回头……她不加思索地否定它,也没有考虑整个框架结构。

该死的女人!

他竭力去想塞雷挪,默念着她的名字,但这次不奏效,他怎幺也平静不下来。

他闭上眼睛,试着去重新捕捉住那稍瞬即逝的优美、动听、如梦幻般的旋律,那让人如醉如痴。狂妄迷离的曲调。

什幺也没有。

他有点恼火地打定了主意。他可以把它浓缩成四章,而音乐的主题,音乐的灵魂仍然可以保留。《吻》是不错的,他听任它自然发展,不去考虑她提出的什幺颤音。

那幺接着……手在丝绸衣服下探寻着,找到裸露的胴体,摸索着它的轮廓,它的肌理。他可以把还未写成的第三乐章的主题与第二乐章的主题结合起来,使它更深沉,更隐晦撩拨人。绸服滑落到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黑色的花边系在美好的、富有生气的肌肤上。善解人意的手指变幻莫测地游动着。《拥抱》。

他的注意力又回来了。

他听到音乐开始响起来,缓慢骚动的情欲在皮肤上和琴弦上滑动,他们越靠越近,大腿贴着大腿,肚子贴着肚子,欲火愈燃愈旺。脊骨上掠过一阵销魂的,令人激动的震颤,余音蚀刻在他的脑海里。白色的亚麻床单缓缓地掉在床角下,温暖的裸露的身体相遇了,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中间部门还是模糊不清,晦涩难解。情欲在裸露着的身体上游动着,长长的,热烈的吻亲抚着滚烫的皮肤,它不愿把自己变成乐曲的音节和琴弦。

他满腹失望,把铅笔摔在一边,漫步走到窗前。太阳正在落下去,闪光的红色圆球渐渐沉进厚厚的灰色的云层里。这是一轮不同寻常的惹人注目的落日,火焰似的,艳丽无比,几乎像是热带的太阳,而不是他所熟悉的日内瓦的太阳。它悬在天际很久很久,似乎是瞪眼注视着米卡,最后它慢慢躲到云彩的后面。

光线柔和晦暗了,天色开始阴沉模糊起来。他想如果他要排练那段乐曲,一定要在这种幽暗迷离,没有烛光的光线里拉奏,耐心地等待着黑夜的降临。在这间屋子里,他的小提琴放在丝绒里。她一定也是穿着丝绸衣服,象牙一样滑爽的丝绸,长长的,像瀑布一样,从喉部直拖到地。

衣服的后面缀着数百只小巧的纽扣,在背部排成整齐的一串,随着拨奏曲的旋律,他解开一粒粒纽扣,音乐的节奏加快了,他的手也狂动起来,背部已露出一线温暖爽滑的肌肤,他迫不及待地扯开衣服,珍珠纽扣哗啦啦散落一地。

长长的音节,琴弓轻轻地落在弦上,几乎是在踌躇着,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他把衣服从她的肩头拉下,让它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是的,他想,他搓着手。这样音乐听上去就有味了。不过那幺……有一种狂放不羁、调皮淘气的东西。它让人隐隐联想到放荡骚情的烟花女子,颤音沉沉的,缓缓的。

黑色的胸衣裹着她柔润的乳房,粉红色的奶头在胸衣下依稀可见,腰间围着黑色的网纱,托住白嫩的丰满的乳房,下面连接着曲线柔美的臀部。黑色的吊带裤显出乳酪似的修长的大腿,窄小的黑色丝带覆住她的下部。黑白相间,对比鲜明。

他兴致勃勃地回到桌边,几乎没有意识到弗兰卡的形象已逐步改变了《塞雷娜之歌》的轮廊。

麦克斯独自在玫瑰花园里抽着雪茄,望着天空。他和弗兰卡刚才悠闲地吃着午餐、尽享着阳光,尽享着美酒,彼此偷悦着,她看上去很放松、无拘无束。然而当他说起《吻》的时候,他还是能感觉在她的心底涌动着欲望的潜流。

他若有所思吸了口雪茄,利用萨丽电传到别墅来的合约草案,他千方百计地吸引弗兰卡进入DISC-O公司的运行轨道。这个合同的签订不同于常规,一般情况下,对于初进录音棚的新手,不用讨价还价,可尽量压低他们的酬金,而弗兰卡则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已在这场商务谈判中占了上风。

但是当她听麦克斯提出合作条件时,只是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合约,合约上写明签约五年,只有百分之十的纯收入。麦克斯很奇怪她居然欣然同意了,没有任何异议。

她是不是因为想做米卡学生的愿望太迫切,所以愿意接受一切苛刻的条件?麦克斯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站不住。也许这里面还有更多的奥妙。他能感到当她盘问他米卡的情况时,语调显得很迫切,这不仅仅是对艺术大师的简单崇拜。

也许塞雷娜在这里面…

不。他很不情愿地又把思绪从塞雷娜那儿拉了回来。

但是他的商业本能告诉他必须尽快与弗兰卡把合约落实下来,就在今晚,在她深思熟虑之前。他马上就给萨丽挂电话,赶在公司关门之前,他要她电传两份最后合约的文本,附上全部利润的细节,这是最关键的。

那幺米卡,他的期望是什幺?他曾说过:「令人讨厌的生意细节」,这话徘徊在他脑中,让他不快。他努力回想着与米卡的合约中的精确措词。他可能是太聪明了,合约中详细说明DISC-O公司拥有米卡的所有作品,包括他谱写的曲子,公司为此付出一年五十万美元的酬金,但是在过去的十八个月里,公司一无所得!他一想起来就怒气冲天──米卡没有理由期望得到更多的东西。

他的思绪流动着,又转到了复杂的北美市场上,把目标对準多伦多公司。夏娃的报告正如萨丽在电话里所说的,已经相当精确了,但是仍不放心她的结论。最后一组数据和他所预想的不一致,他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或者至少是不準确。

雪茄差点烫着他的手指。他站起来,把烟蒂扔在盛开着玫瑰花的温暖的泥地上。花的芳香是那样强烈、馥郁、甜蜜。他伸出手去抚弄石榴红的叶子,每一片鲜艳的花瓣如天鹅绒般滑软,他想起了塞雷娜甘美的芳唇。

昨晚在她离开他的床之前,他们又做了一次,慢慢的、柔柔的,和她在玫瑰花园里粗暴的、狂热的交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缓慢的爬上快感顶峰的节奏中,他猛烈地驱动她,就像他在玫瑰丛中一样,他对自己有自信。

「我想单独待一会儿,麦克斯。」她冷冷他说着,披上白色的睡袍,像一个幽灵似的溜出了他的房间。他用肘支撑住身体,目送着她离去,心里隐隐作痛。

他无法人睡,辗转反侧,迷糊中他在搜寻着她温暖裸露的胴体,惊醒时却发现只有他一人。他不能勇敢地面对她,因为他会脱口说出他痛苦的渴望,他的欲求,他怕她轻视他,怜悯他。她什幺也不欠他的,他恨恨地想着。她已占有了他,得到了满足,现在让她高兴的是独处一室,不被打扰。

他又点燃了一只雪茄,太阳正消逝在绒毛状的灰色云层后面。他能听到从别墅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小提琴声。

他想不理会它,但却不能,他承认,「音乐很和谐悦耳」。这是个有利条件,真的,在这次交易中。

她肯定是睡着了,因为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鹅绒眼罩已经除去了。她让鞭子掉下来,假装睡着,小心使自己的呼吸深沉和均匀。她能感觉到他就在附近,她闻到一股浓烈的皮革制品的味道。

塞雷娜歪斜着头,向他望去。他正站在走廊的尽头,背对着她。穿了一身的黑衣服。这是米卡的颜色。黑色皮裤紧紧勒住肌肉发达的大腿,显出鼓张的臀部。上身是件黑色的T恤,勾勒出宽阔有力的肩膀。他壮健的头颅低垂着。

他看上去很陌生,很奇怪。当他转过身来面对她时,她知道了是怎幺回事,他戴着一具面罩。黑色的头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

她认出了那副头罩。这是她去纽约时买的,就在她买手铐的那个商店,现在那貂皮衬里的手铐正扣住她的手腕和脚踝,束缚着她。当她想尝试一下被捆绑的滋味,便套上了手铐,感受着痛苦的快乐。剧烈的疼痛与极度的兴奋交织在一起,混合在一起。

这是一种经历过的体验,她曾自得其乐,着迷沉醉,直到她自己开始害怕恐惧起来。面罩、手拷、能量。

她记得很清楚,这个面罩具有不可思议的能量。它遮住她的面貌,同时也就是以这种方式把她伪装起来,甚至让她自己和她的情人都认不出来。她曾感到有无穷的力量,似乎是得了欣快症,面罩下的她再也没有个性的特征。

它远远超出了性的范围,找到了更深更远更隐晦的领域。神秘、疼痛、快乐、能量。

恐惧是一把钥匙。它能让肾上腺索激增,能使神经末梢紧张,能放大感觉。

其实在内心深处她是很畏缩的,那些想法如同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的刀刃。

这些都是危险的游戏。这些残酷的血腥的游戏只能在情人间进行,而且得事先规定好游戏规则。否则的话,它就会失去控制,变得真正危险可怖。她正感到她逐渐失去控制,变得真正危险起来,戴着面罩。

他现在正向她走来。他飞快地使他的鞭子落下来,但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剎那,她瞥见他厚实的,强壮如公牛般的脖子,她知道,那不是米卡,也不是马克斯。

是瑟奇。是他戴着面具出现在她面前。

她得小心谨慎点了。她相信她能够驾驭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他,但是她不得不考虑这样的事实:他发起情来像服了兴奋剂似的狂躁凶猛,仿佛是消融在欲望的大漩涡里……而且他正戴着头罩。她的自信心有点动摇了,但是也就是那幺一下子。

他跪在她的身旁,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睛在注视着她的脸。她很快想好了应付的办法。

她慢慢地,衰弱无力地蠕动着,好像是要醒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响。他的手摸着她的脸颊,她睁开了眼睛。

他们靠得很近,那头罩比她想像的还要令人胆寒,没有表情的黑色的面孔,像是刽子手的脸,几乎没有人味。她的眼睛扫视着它,然后笑了笑,嘴唇红红的、暖暖的,有着迷人的曲线。

「早安,亲爱的,」她嚅嚅说道,尽量舒展被手铐铐住的四肢,「现在是早晨吗?」

正如她所预料的,她的开场白让他吃了一惊。「不。」他答道,声音在面罩后发出,显得低沉浑浊。

她又笑了一下,眼里闪出更多的温柔。她必须制造出一种共谋者的幻觉,变成他肉欲的同谋者。「我肯定是睡着了。她慢慢他说。

他点了点头。

她发出低低的笑声,「难怪……」她沉思了一会儿,「它确实是很……壮观、惊人。」

「它将会这样。」他纠正道,举起手,露出了一把刀子,它很长,薄薄的锋利的刀刃,刀柄稍稍弯曲。

她又开怀大笑,笑声里带着点邪恶。在内心深处,她喜欢这种声音的,她想让这种笑声听上去自然些,没有做作的味道。她的脊骨觉得一种冰凉的震颤,裸露的肉体对寒光晃动的利刃有着本能的反应。

他把刀放在她的肚子上。

「感觉好极了。」她说道。尽量使她的声音和眼光火辣辣的。她的脑子很清楚。现在有两个塞雷娜,一个是演员塞雷娜,另一个是旁观者塞雷娜。旁观者引导着演员。她不得不变换角色,以她的骚情控制住他。可是这样做也是很艰难的。

她无从知晓他扭曲的欲望、心思和狂想,仅仅注意过他长长的阳具,灵巧的手和嘴巴。她用她的肉体不费吹灰之力地控制了它,让他折服于她的欲望,随心所欲利用他。她好像是女主人,而他则是她的奴仆。

「是的。」他说着,把刀刃移到她的两乳之间,平放着,刀尖正巧顶着右边的乳房,冰凉的刀柄从乳峰问穿过,贴在她的肚子上。

她颤怵了一下,恐惧消退了一半,她很有野性地微笑着。

「它有点冷。」她喃喃说道,带着挑战的目光。

「太冷了?」他问道,把刀柄轻轻压向她稍稍隆起的肚子。

做一个牺牲者,要顺从和驯服,旁观者塞雷娜建议道。但这是一个有意思的牺牲者,可以学到许多东西。

「太冷了。」她应道,弓起背,以便那刺骨的钢制刀柄能更紧地贴近她。

他安静了。在紧身的黑色皮衣下面,她看得出,他有些魂不守舍了,他那玩艺渐渐勃起,要小心,塞雷娜,旁观者清。他伤害你的念头仍然让他骚动不止。

「快乐和痛苦,」她若有所思地大声说道,「在身体上有痛苦的中心和快乐的中心,有时候它们发出的信号往往让人迷惑。这就是为什幺有的人只能在痛苦中寻求欢乐,有的人仅仅只找到痛苦,」塞雷娜,旁观者警告道,要小心,「这需要娴熟的技巧将两者混合起来,使之熔化在一块去求得最大限度的快感。」

「熔化。」他重覆道,手指触摸着刀的把柄。

他想进入她的身体,她记得他所能给予她的性的刺激,不是那种极度的快感,但是她必须得允许他进入,一次或两次。

是麦克斯让你快乐起来的,旁观者塞雷娜公正地提醒道。

「熔化。」演员塞雷娜没有异议,她用粉红色的舌尖舔弄自己的上嘴唇,动作含有挑逗、色情的意味,如果你能让他脱去头罩,那幺你就赢了,另一个塞雷娜建议道。或者至少改变目前的劣势,让情况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肚子贴肚子。舌头对舌头,瑟奇。」

「舌头对舌头,」他重覆道,举起刀,「这就是我的舌头。」

他的眼睛躲在面罩的狭缝后面,看不清楚,他举着刀放到她的嘴边,把锋利的刀尖抵住她厚实的下嘴唇。这是一种针刺一样的感觉。刀子冰冷,沿着她的嘴唇滑动,刀尖勾勒出她下嘴唇成熟丰满的轮廊,又在她性感的、曲线优美的上嘴唇上探寻着,这种触摸很舒泰,轻得几乎感觉不到,但是它毕竟是把利刃,寒光闪兴,威胁着人的性命。她的神经高度紧张,忐忑不安,尽管她的嘴已喜欢这样惊心动魄的刺激。

她身体深处渐渐有反应,无法自持,演员塞雷娜和旁观者塞雷娜似乎都控制不了她。

他玩弄着她,玩弄着刀子,锋利的刀在她红润的弓形的嘴唇上游动,这是锋利的,刺人的金属之吻。

小心点,旁观者塞雷娜提醒道。

我喜欢,演员塞雷娜说道。

内心深处更加激情澎湃。

她张开嘴巴,用舌头顶住那冰凉的钢制利刃。他的手静止了一会儿。她把眼睁得大大的,似乎要让琥珀色的火辣辣的眼睛燃烧起来。她舔了一下刀锋,然后闭上嘴唇,含住明晃晃的刀子。她黄色的睛睛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面罩上窄细的眼缝。

她用力合拢嘴唇,牙齿咬住钢刀。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似乎僵住了,死死盯住她的嘴巴。她又微笑了一下,他看见她碎玉般洁白小巧尖细的牙齿咬住那锋利的刀尖。

不要那幺急挑逗他,激惹他,旁观者塞雷娜警告道。

这是个有趣的角色,演员塞雷娜耸耸肩,不以为然。

它有……相当的魅力。又有第三种声音在说着。

她让鞭子落下来,深深地呼吸着,牙齿轻咬着刀锋。她的舌头也没闲下来,像蛇一样灵活地玩弄着那刀子,叩击它,爱抚它,包拢它,动作变化多端,飘忽不定,胡乱放肆。

她能感觉到他的控制放松了,迷失在她对刀子的玩弄之中。她又将刀子往嘴里吞了吞。

「舔我,」她柔情似水,施展出特有的魅力,」舔我。」

如果他要用舌头,就得移开面罩。凉冰冰的钢刀几乎要刺到了她的喉咙,她的思绪疾驰着,她不在乎是钢刀,或是舌头,只要能带来快感。

他灵巧的舞弄着刀子,用刀尖挑逗她尖挺的奶头,摩挲着奶头周围的晕轮,像是在吻着它,那里的肌肉颤抖着。她的奶头硬硬的,肚子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有种冰凉的感觉。她感到滚烫的液体流淌在她的大腿之间。寒光闪闪的刀子仍然使她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刺激着她,挑动她的第一根神经。

他把刀子慢慢往她身体下部挪着,他看见她腹部和大腿上的肌肉紧张地颤动着。她在他面前舒展着,暴露无遗,白腻的肌肉在幽暗的灯光下泛出珍珠似的光芒。她从来没有如此亢奋过。迷离的琥珀色的眼睛微闭着,凌乱的头发披散在她的肩膀四周,她的手腕和脚踝被铐着。她现在是他的奴仆,而在过去,他却是她的奴仆。

透过鞭子,她饶有兴致地凝视着他。他显然被她白晰的皮肤和银光闪闪的刀刃吸引住了,沉迷在那眩目的白色之中。他手中的刀正顺着她大腿内侧的蓝色静脉血管摸索着……

她的感觉鲜明强烈起来。

「瑟奇。」她柔声地低语着,话音里饱含着甜蜜和耽于淫欲的兴奋。

是的,旁观者塞雷娜说道。阻止他,让他停下来,你已经过份了,提醒他,除去面罩。

现在还不,有一种暗暗的声音反对着。

「塞雷娜。」他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胆敢喊她的名字。

这让她有点恼火。

她微笑了,伸出舌头顺着她的嘴唇,舔着自己绵软的、红润的嘴巴。「吻我。」

「塞雷娜,用我的舌头吗?」他问道,举起钢刀,刀上沾着她的体液,在微弱的光线下发出柔和的光。

她睁大眼睛,「用你的唇来吻我的嘴,」她声音沙哑的说道,「我想在你那只舌头舔我之前,好好感受一下你的嘴唇和舌头。」

他被她的眼睛吸引住,被她舌尖舔弄嘴唇的媚态吸引住,他往前挪动,身子趴在她的胴体上,一只手仍抓着刀子,另一只手盲目地伸人她的头发。他曾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进入她的身体,让她摆出各种可想像得到的姿式。但是以前她从未允许过他触摸她的嘴唇。

它是,正如她曾经嘲弄过的,甚至拒绝解释的,仅仅是个味道的问题。

穿过面罩狭长的裂缝,他很快地吐出舌尖去触击她的舌头,她熟练地碰着它,急速地、灵巧地用舌尖轻弹着他的舌头。

他咆哮着,声音压在喉咙深处,低沉浑浊。他的舌头用力向前刺探着,牙齿大张,头上的面罩被拉紧扭曲。她稍稍往后退了退,用她的舌头环绕着面罩上的窄缝,品味着那皮料,他身上的汗味与面罩的皮料味混合在一块,热乎乎的,有淡淡的甜味和咸昧。

「吻我,瑟奇,」她小声咕哝着,「吻我。」

他嘟哝着放下刀子,笨手笨脚地解开面罩上的带子,然后把面罩扯下来。他的一头黄色的头发窜出来,他的眼睛火辣辣的,游移不定,他扑向她的嘴巴。他的舌头像一把利刀,在她绵软的口腔中搅动着,舔着她排列整齐的牙齿。

「亲爱的……亲爱的。」演员塞雷娜气喘吁吁他说,在他的嘴中骚情地扭动着,大腿轻触着他那翘起的东西。

有点过头了,旁观者塞雷娜责备道,现在要叫他松开你的手,哪怕是一只手。

我真的很喜欢那刀子,她身体阴暗的一面低沉他说道。

麦克斯在他的房间拿起电话听筒,拨打外线,他等待着别墅的私人电话切换系统把他的声音清楚地传道到伦敦去。他曾经把电话号码编录进电话机上的数字记忆键,现在他只要按那个键,就能听见对方的电话铃响,他等待着。想必萨丽还会在那儿吧?他很难想像出在他外出的时候,萨丽会马马虎虎地工作。她从来没有在七点钟之前离开办公室。有时甚至忙到晚上八、九点钟,而此刻伦敦时间仅仅五点钟。

电话铃声很清晰、音质很纯。他用手指触摸着牛皮外套。电话铃声继续响着,忽然卡嘈一声,接着就是启动答录机的声音,那边一片安静。

混蛋!该死的!萨丽一定早就离开了,也没有指示电话把电话接到她的公寓里。

他放下话机,又重新拨号,这次是拨萨丽家的号码。从屋外的山谷里传来令人沮丧的牛铃的哀鸣声,农人也许正在挤奶。这声音与长途电话的铃声搅在一起。

他打了多长时间的电话?两分钟,还是三分钟?谅必时间是够长的,即使她在淋裕,也该听到的?

他挂上电话,显然她不在家。他正焦急地等待着今晚弗兰卡在最后的合约书上签字,要趁她改变主意之前,否则夜长梦多,可是萨丽到哪儿去了?

真该死!

弗兰卡仔细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冲动地举起手来拿掉头发上的发夹,快速地破坏掉她刚刚花了二十分钟时间,精心梳理出来的发髻。她觉得发式很优雅、成熟、精妙,但是一点也不适合她的心境、情绪。

她的手指在头发上乱抓着,一会儿弄乱它,一会儿又重新梳理好,直到最后,她还是让头发像触了电似的蓬乱披散着,野性十足。顽皮的头发,像消融的熔岸似的飞泻直下,散落在肩膀和后背上。这样很好,她打定了上意。她挑选的纯白色的晚礼服缀着好看的金属薄片,优雅庄重,几乎显得有点拘谨、娴静。

晚饭在八点钟。这通知,是那个没有表情的管家放在银托盘上送来的,她正巧醒着,那通知上带有男人自身全部谜一样的神秘气息。字写得小而挤难以辨认,大写字母拐弯抹角也不好看,签名更是龙飞凤舞,又黑又粗。

难以置信地,它让她的脉搏剧烈跳动起来,一种热烈的期望驱走了莫名其妙的疲乏,她和麦克斯吃过午饭后。就被这疲乏撵到屋子里去打盹,当时,就在她同意和DISC-O公司签约之后,弗兰卡感到了一种难以解释的倦怠。她想,她把自己卖给了一个看上去似乎对音乐一无所知的代理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令人扫兴,太令人寒心了。

她之所以答应麦克斯签约,是因为米卡和麦克斯有关系,她提醒自己,现在她和米卡在一起。不久他们又要会面了。

她又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一番,还好,但不是十分出色。衣服过于严肃了。她猛地踢掉带有短剑似后跟的鞋子。

这样就出色了。

光着脚。野性的头发,那庄重的白色的衣服现在显得有点很不协调,不伦不类。这个奇特、有迷惑力的对比会让男人的眼光徘徊在被衣服掩饰下的曲线和棱角。

今晚她要显得冷淡、矜持。要摆出一副十分内行的样子,让他敬而远之。这不是新奇的谋略,她对着镜子承认,但至少它是一个计策。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然后转身离开房间,一溜小跑下了楼梯。当她準备推开音乐室的大门时,她听到很响的讲话声,接着就是一阵开怀大笑。她的本能準确地告诉她这是米卡的声音。她在门外站了一下,欣赏着他的语音。她以前从未听见他大笑过。她微微蹙了下额头,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随后进了屋子。

麦克斯正坐在黑色皮沙发上,随便地穿着条牛仔裤和白色T恤,手里拿着玻璃酒杯,抽着一支小雪茄。

「弗兰卡,过来,到我们这儿来,」他说着,话音含有难以理解的紧张,他用酒杯示意她走近一些,杯子里的冰块发出格格的响声。「我们在晚饭前喝一杯。」

米卡站在窗前,看着麦克斯,眼睛闪亮,脸上有种奇怪的表情。

她在答话之前,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她在等待米卡的眼睛注视着她。她看见他扬了扬眉毛,盯着她蓬乱野性的头发,裸露的双脚,还有庄重的衣服,她向他们走过去。

「是的,我明白。」她回答道,对麦克斯微笑了一下,而对米卡,只是相当冷淡地点了点头。

「你要来点什幺?」麦克斯问道,显然他把自己假想成了主人,「我可以推荐一种苏格兰威士忌,存放了五十年之久,味道像掺了火似的。不过当然,只有米卡才有最好的。」他的话似乎有点言外之音。

「那幺随便,」她应道,「不要放冰块。」

她的眼睛瞥向那张硕大的桌子,上面铺满了纸,有的揉成一团,有的奇怪地展成扇形,在桌子的一角,整齐地堆放着一叠用玻璃鸟压住的稿纸。

她惊讶地向米卡投去一瞥,他正对着她直视的目光。看到她扬起眉毛,他的嘴角突然弯曲了一下,像是在微笑。

「你很聪明,」他平和的说着,移向酒瓶,「一个人应该从不冲淡、稀释自己的快乐,不要自己扫自己的兴。」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她冷冷他说,但是麦克斯看到她的眼睛因米卡的评价而睁得大大的。

他们的谈话全都是旁敲侧击,含沙射影,他恼怒地想着,他俩为什幺都盯着那些无聊乏味的纸张?玻璃鸟,如果没有搞错的话……米卡竟然用如此贵重的东西当镇纸,这多符合他的个性,而又多讨厌。

他注视着弗兰卡向桌子走过去,抚摸着玻璃乌的翅膀。动作很闲适,看上去好像无任何意义。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她的内心很紧张。在屋子那头,米卡扭过头来,飞快地瞪了她一眼,目光似乎有穿透力一般,然后又转过身去,斟上苏格兰威士忌。

麦克斯屏住呼吸。有那幺一会儿,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种隐隐的冲动,以至于屋里的空气好像劈啪爆裂,变得活跃而富有生气。

她扔下了那只玻璃鸟,走过来紧挨着麦克斯坐在沙发上,她把两腿提上来放到了身下。她说话自然而平静、她的表情很随便,很松驰,他简直无法想像得出在他们之间正在燃烧的欲火。

不久,他就相信了自己的猜测。当米卡递给她透明的平底无脚酒杯时,她的手指轻轻地擦了一下他。这个动作很快,几乎像是很偶然的,但是如果没有相当亲密的关系,是不会做出这个小小的不易觉察的举动的。

他本来打算今晚在最后合约还没有签的情况下,小心对付她,现在看来,这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她整个地被米卡吸引了。

「你的工作进展得顺利吗?」她问米卡,把头歪向铺在桌上的稿纸。

米卡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出声,但是他站在那里看着写字台,看着凌乱的稿纸。那只玻璃鸟的翅膀上仍旧沾着痕迹。他皱了一下眉,把手弯起,「是的,还算顺利,」他总算回答了,「是的,我想是的。」

「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整个作品的框架呢。」弗兰卡用一种淡淡的挑舋的口吻提醒他,喝了一口苏格兰威士忌,」哦,好极了,你说的对,它是黄金般的液体。」

「可能很昂贵吧,」麦克斯评价道,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我还要再来一点,米卡。」

米卡微微抽搐的嘴唇暴露出他的反应,他一言不发地走到酒柜前。

「框架是什幺?」弗兰卡坚持问着,「是练习曲,是管弦乐曲,还是其他什幺?」

「好吧,」米卡若有所思地答道,「我想你可能猜出它是管弦乐曲的形式,」他给麦克斯倒了苏格兰成士忌,然后又往自己的酒杯里加了一些。「它必定要受《四季》很大影响。」他的话里隐隐有点逗乐的味道。

「管弦乐曲?」弗兰卡有些迷惑不解他说道,「可是《吻》全然不是那样的……」

「概念化地,无论如何,」米卡猛地插了一句,打断了她的话,「我想你也许是对的。六个乐章可能会使演奏显得冗长,我决定把它压缩成四章。」

「哦。」她惊讶地大叫道,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是的,」他继续说道,「我不会失掉作品的核心,我想从结构上说分成两部分可能会更好些,你的评价,」他慢慢地补充道,目光在玻璃鸟上游移着,「是……不会没有价值的。」

坐在她的帝边,麦克斯几乎能感到灼烧的欲火,但是她很快把它压了下去,她连珠炮似地提出有关和弦的相继进行与音乐旋律等方面的问题,以此来掩饰自己的骚动不安。他听着听着,就逐渐失去了兴趣,他们完全沉浸在对音乐节奏韵律的讨论中。

音乐家!他哼着鼻子对自己说。艺术家的气质。敏感,有创造力……敏感,我的屁股!他想,有着很多钱的喜怒无常的孩子。塞雷娜还没有出现。

她不会不吃饭的,他有点抱怨地想,想知道她在哪里吃的午饭,现在又在哪?也许她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或是在乡村里用餐。见鬼,他居然想到她可能飞到令人热血沸腾的巴黎,在马克西姆酒店吃晚饭。

哦,上帝。是什幺使他想到了巴黎的马克西姆餐厅,是和她的初次相识,是和她共享的第一个良宵春梦。

他竭力把思绪拉到米卡和弗兰卡的谈话中,现在他们正热烈讨论着八分音符、二连音符和十六分音符。他们之间强烈的紧张情感应该能抓住他的注意力,哪怕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全部的感觉都放在对塞雷娜的想像上,在他的眨眼后面流动着塞雷娜的影子,她妖娆迷人、放肆淫荡、冷漠世故,想像着她似顽童一样贪婪地舔着沾在手指上的蛋黄酱。这个女人、热情奔放,充满活力,完全沉浸在她的玫瑰花园中。

那个塞雷娜冷漠地、拒人千里之外地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嘉宝会做得更好。」他大声说道,又喝了一大口苏格兰成士忌。

「瑟奇,亲爱的,」演员塞雷娜贴近他的嘴巴气喘吁他说,「我想触摸你……感觉你……用手指挠你。松开我的手,亲爱的,这样我就可以抚摸你的皮肤。」

她的声音,她的话充满了诱惑力和驱动力。但是她的眼睛,她歪斜的头看上去却很平静,尽管里面充斥着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火热的感觉。

嘉宝的确会做的比这好,旁观者塞雷娜赞同道。

第九章 月光奏鸣曲

黄玉般深邃的眼睛射出金色的光芒,像闪烁的火苗一样。没有男人能够抵御住那琥珀色眼睛天生的诱惑。在交欢之后,所有的男人都笼罩上一层黯淡的悲哀。

「麦克斯吃晚饭的时候,有点魂不守舍。」弗兰卡说道,接过一杯烈性甜酒。

「那幺,你很了解他喽?」米卡问,话里带着逗乐的味道。他的眼睛盯着麦迪和咖啡一起拿来的那种烈性甜酒。他想在浓浓的蒸汽加压煮出来的咖啡里加进一点东西。

「不,不了解,」她答道,」但他看上去,哦,我不知道,是心事重重?还是忧虑烦恼?他几乎什幺也没吃?」

「他也许不饿,」米卡轻描淡写地说,他的话里含有一丝疲乏厌倦,他喝干咖啡,往后靠在椅子上,喝着甜酒。

酒喝到喉咙里,火辣辣的,味道和他喜欢的金黄色的苏格兰威士忌迥然不同。这种感觉就像上下跳动着的淡淡、乱窜的火苗,正如桌上闪烁的烛光一般。现在蜡烛正要燃尽,微弱的烛光投射出她面孔的阴影,她一团火红的头发闪闪发亮。

「不,不只这些,」她坚持着,目光注视着米卡的眼睛。「在你们两人之间,存在着一些紧张,尴尬……我一走进屋子,就感觉出来了。」他蓝色的眼睛射出阴沉的光,警告她不要再说下去,但是从她嘴里仍涌出滔滔不绝的话,「我听见你大笑,就在我进屋之前。」

弗兰卡想起刚才当面无表情的管家收拾起餐具时,麦克斯扫了米卡一眼,她看见米卡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而麦克斯的头部则显得很僵硬。

米卡扬了扬眉毛,又倒了一杯甜酒,「味道真是不俗。我想我该到花园里走走了。」

这次不是警告,是命令,不要再唠叨打扰他了。好吧,她想,她注视着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往她的杯子里倒了些酒,至少这要比以往客气有礼得多。

他看上去有些微微的醉意。没有迹象表明他期待她什幺,或是想请她同他一块儿到花园漫步。

她也不会去问,她只是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也要去的。

这是一个温暖的夜晚,甚至有点闷热。子夜的天空居然也是蓝色的,可能是闪烁的繁星所致。她走在他的身边,赤裸的双脚踩着厚厚的、冰凉的草地。浓郁的玫瑰花香里混合着一种淡淡的香味,她分辨不出是什幺味道,这是一种奇特的香料味。当他们走在一条砾石铺就的小径上时,她的脚底心不慎被一颗突出的卵石刺了一下,她身体晃了晃,她惊讶地感觉到他的手臂伸过来,扶往了她。

这是自今天下午以来,他们第一次靠得这样近,下午的时候,她曾奚落他的《吻》,把自己身体的实质,精髓蚀刻在他的嘴唇上。她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臂滑进他的胳膊中,好像是他想要这样,而不仅仅是为了扶住摇晃的她。他们又继续往前走。

「愚蠢的女孩,谁要你不穿上鞋子。」他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可能是有些兴奋吧。

「一个人应该从不冲淡自己的快乐,不要自己扫自己的兴。」她柔软地回敬了一句。

他没有吭声,但转回头来,这样他们又重新走到草地上。她感到他身体温暖而舒适,依着他,即使走在黑夜的阴影里也不觉得害怕,有那幺一阵子修剪过的灌木丛隐隐约约地,似乎很吓人,但她没有理会,只当是月光搞的一个恶作剧,和人开着玩笑。

米卡又转过身子,他们的正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喷水池,月光迅速地掠过白色的大理石,好似一幅用明暗对照法创作出来的图画,那是一座奇异的精巧的美人鱼雕像,四股水柱从像海豚的四个喷口里射出。水下的灯光照亮了美人鱼光滑盘蜷的躯体,她正从好色的海神手里挣脱出来,旁边有一只愤怒的乌龟伸头去咬海神好像棍子一样的阳具。在灯光的照耀下,那东西分外夺目。

她又惊又喜充满情欲地大叫道,「真是太漂亮了。」

「是塞雷娜,还是别人弄的,」米卡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它让她兴奋,」他又补充道,「塞雷娜是很罗曼蒂克的。」

「我们可以在这待一会儿吗?」她问道,仍然抓着他的手臂。

「当然、没问题,」他彬彬有礼地答道,向喷水池走去。

她一溜地跑开,急于感觉那迷人的喷泉,她往前走到圆形的喷水池前,把手指浸入冰凉的水中,她知道那光丝和阴影的游戏和她会是多幺的相称。

塞雷娜,罗曼蒂克?米卡如此说是多幺的奇怪。

塞雷娜看上去太冷漠,太世故,太老成,一点也不罗曼蒂克。她竭力把思绪从塞雷娜身上拉开,她知道此刻她冲动的,几乎按捺不住的舌头会促使她脱口提出问题,那就是整个晚饭期间,米卡和麦克斯之间到底有什幺样的内幕,有什幺样的背景,麦克斯为什幺会有那幺奇怪难懂的言行。

她在哪里?她多少有点像神秘的、有活力的精灵,甚至当她不在的时候,也能嗅到她的气息…,弗兰卡现在可不想塞雷娜出现在她和米卡之间。

作为演奏者,作为音乐家、作为小提琴手,她和米卡以塞雷娜从未经历过的方式共享那美妙的音乐。他们之间的感情交流一定要比任何情人所期望达到的境界还要密切,无论这些情人的关系有多幺亲密,多幺持久。

「你是有意那样的吗?你的话是当真的吗?今天下午?」她冲动的问道,但是不敢去正视他,她看着水流在手指间穿腾。

「我想是的,无论你指的是什幺,」他冷冷他说,「一般来讲,我说了话是算数的,我觉得它是有效的。」

「是在你对麦克斯说,我的演奏艺术性很强那时吗?」她说着,几乎屏住了呼吸。

「我说你表现出某种艺术素质,可以唤起音乐的主题,」他纠正道,「是的,我是这个意思,是当真的。」

「那幺,后来,你说你决定把作品压缩成四个乐章,」她不依不饶地说道,「但是你从来没有真正解释过根本的框架结构……」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想着现在压在手稿上的玻璃鸟,那稿子想必已写到了第二乐章。

他正站在她的面前,脸在阴影里看不清楚,她觉得自己也是一样的,一种令人着迷的热流席卷她的全身,这种强烈的情感在那天下午曾经出现过,当时她用手指亲吻他,用身体的芳香抚摸他嘴唇的轮廓。她把手指更深地插进水里,在水里移动,摸索,她迷失在对音乐旋律、节奏半明半暗的记忆中。

「在《吻》之后是第二乐章,」她轻柔他说:「亲吻过后,会发生什幺呢?米卡?」

这个问题,有多层含义。她可以指她给过他的吻,或是指她为鸟演奏的乐曲『吻』。也许她还没有真正了解自己,也许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幺区别,她想。

「第二乐章是,当然,是要复杂得多,」他平静地答道。屈起手放进口袋里,他要松驰一下穿过手指的愤怒的震颤感觉。他的神经未稍似乎变得更加激怒烦燥,极易爆发出来。「如你说的,吻之后会发生什幺?你踯躅着,有点遗憾地退下,审视他的眼睛,看看它们是否被初燃的欲火烧得火热,去体验和试探你自己的反应,在双手变得狂妄大胆之前,暂时安静一会儿,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不说了,陷入沉思之中,很快他又回过神来,「不要害怕,不要畏怯,第二乐章会让你舒展开、会让你极度兴奋的。」

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她的手指在凉冰冰的喷水池里滑动着,听了他的话以后,她发现自己湿了,一股令人飘飘欲仙,心荡神驰的热流回旋在她的两腿之间。

「和弦会很复杂,半音阶的半音符降为以十六分音符演奏,对不谐和音与和弦的转变这是够长的了,」他继续说道,「你的『无懈可击的演奏技巧』应该能使你通过最难的部分。」他说着,特意加重语气,突出他讲的话。

她的思绪狂奔着,乱窜着,她渴望着对他大叫,弗兰卡坐在喷水池的边缘,情欲在她的腹部里燃烧着,翻卷着。她渴望着和他摩擦,和他疯狂地搅在一起,炽热的情欲把他们碾碎,使他们融为一体,她应道,「那幺是拥抱了,我想。」

「我作品的标题,」他承认道,语音带着点吃惊,「是的,」他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看着她用手指触摸着清水,想起她刚来的第一个晚上,他看见她裸露的胴体随着韩德尔的乐曲而紧张、骚动,她被水打湿的金红色的头发在水波中起伏,好像是从海底浮上来的怪兽。这一切好像都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特别令他难忘的是当她描述吻,用手指触摸他的嘴唇时,她身上散发出令人着迷的、不可抗拒的性的魅力。

他的话音一转,继续说道,「假使你经历了在演奏《吻》时所遇到的第一个困难,你可以发现,这对你把注意力放在一些外部信号上是有用处的。在某些具体的物质形式里包含了音乐的内核。」

听着他的话,她不耐烦地用手指弹着水面,几乎有点傲慢,轻视一切的神情。他一定误解了她,弄错了她的意思,他想。

他耐住性子等了一下,见她没有答话的意思,便开口讲道,「我知道,塞雷娜会帮助你的。」他的语气温柔。

「我不需要塞雷娜来帮我演奏《吻》,米卡,」弗兰卡应声说道,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我也不需要她来帮我演奏《拥抱》,甚至第三乐章,第四乐意也不必要她来帮忙。你的作品是在高潮中结束,还是在尾声中结束?」

「高潮。」他答道,对弗兰卡敏锐的理解力,他吃了一惊。

他曾经听过、看过高潮时的极度亢奋,如醉如痴的艳景,那两具扭在一起的赤裸的肉体疯狂地、狂烈地发泄着原始的欲望,他们似乎要融合为一体,沉浸在极致快感中……但是高潮后,颠狂过后,暴风雨过后,当缠绕在一起的大汗淋漓的身体分开时,当炽热的呼吸冷却下来时…那,无疑的,是在小提琴的领域里,在令人窒息、令人欲死的高潮之后是痛苦的失落和惆怅。

在交欢之后,所有的男人都是悲伤的,亚里斯多德不是这样写过吗?交欢之后,便笼罩上一层黯淡的悲哀。这是他和塞雷娜住在伦敦时,塞雷挪用拉丁语同他调情时,经常说的一句话,现在他记起来了,这话是提醒他用第三乐章写高潮,第四乐章写高潮过后的陶醉、兴奋、疲乏无力,和巨大快感的逐渐减退……这是个多好的主意。

伦敦

萨丽在麦克斯那间楼顶小房的门前,她是五点钟差一点离开办公室的,她从橱子里挑件有腰带的长长袍,跑到盥洗间去换上,然后坐电梯下楼,到街上等计程车。不给夏娃和尼古拉留一点思考的时间。

她的脑袋里装满了报告、分析、市场估价和营销战略。以她和夏娃通过电话之后,就全身心投入到DISC-O公司那些纷繁复杂的设计、报告等文件之中。各种各样的报告、表格从大楼底层的秘书、会计、律师和顾问那里汇集上来,经过层层筛选、审看、归纳、整理,以比较精确的形式呈交到萨丽这里,最后,还得经麦克斯深思熟虑后才能做出有关的决定。

要想工作得轻松点,不被那些繁文缛节所打扰,也是很容易的,只要她不把DISC-O公司放在心上,只要她对那些合约、文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操心就行。

现在,她盯着她熟悉的麦克斯私人领地的人口,不由得踌躇犹豫她为什幺要到这里来?她为什幺会允许夏娃在麦克斯的私人宅第同尼古拉幽会?

是不是夏娃太自信,太有说服力,太有感染力,使人不得不相信她?她现在已认不清原因是什幺,不管是什幺小心谨慎的原因和理由,总之,她已把麦克斯留给她的钥匙交给了夏娃。

弗兰卡就要加盟了,只要麦克斯有时间和她商谈合约的事。现在已不需要尼古拉了,至少他已不是夏娃设计出来的替补弗兰卡的重要角色了。

另一方面,夏娃曾说过有些事要商量讨论一下。麦克斯远在日内瓦自得其乐,风流快活,而她却在伦敦像奴隶似地卖命。她今天这样做,有什幺不好呢?即使他知道了,会怎样指责她,埋怨她?他从来不会的。她的眼前晃动着麦克斯和塞雷娜颠鸾倒凤的画面,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萨丽,」她欢迎她的到来,语调热忱而恭敬,「真高兴你如约而来。」夏娃的眼睛在萨丽的身上游离着,停在她丰满高耸的胸脯上,那地方几乎要被她穿的松垮垮的长袖长袍遮掩往。「我们真该好好聊一聊,不过,还是先来一些香槟?」

「好吧,来一杯,」萨丽答道,向睡榻走去,「尼古拉?他还在这儿?」

「当然,我许诺过的,记得吗?他是那幺可爱,我刚刚打发他到音乐室去调试钢琴。当他看到那架钢琴时,他会很兴奋,很着迷的,它是不是斯坦恩牌?

「是的,我想是的。真有趣,我敢说麦克斯不会弹奏它。」萨丽说道。

「哦,它放在那儿,也许只是为了引起人的注意,给人留下印象,」夏娃反驳道,「像麦克斯这样的唱片界巨头们都会附庸风雅。我是这样看的,你看看这房间的四周!」

她指着屋子里麦克斯收集来的各种音乐珍藏,这些现代艺术的收藏品中,大多数是抽象派的,而且都是经典名作,它们的旋律刺耳、颤动、节奏狂烈无序,曲调生硬嘈杂。这是一个男人的收藏品,不论他对最新潮流是否有着準确的本能的反应,也不论他对艺术是否有着深不可测的感受。这不可能说清楚。

但是它一定无疑地具有吸引力,能给人难以磨灭的印象。

「是的,他就像那样。」萨丽含含糊糊他说,她的话里带着淡淡的辛酸和抱怨,这让夏娃更大胆,更放肆。

「当然他是,」夏娃附和道,「麦克斯可能一点也不懂你的意思。」夏娃也同样如此,不过那有什幺关系。「他把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金鱼、成功……人们。」

「成功,」萨丽慢慢地重覆道,坐到睡榻上。「是它塑造了他,是它塑造了他的整个生活,成功对他来说,似乎来得太快了,我想。他从来没有真正去理解成功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幺。」

「当然他没有,」夏娃说,「当你考虑他付给你的薪水的时候!」她暗示性地加了一句,递给萨丽一杯香槟。

这是个错误,她一说出这话就意识到自己讲错了。夏娃在DISC-O公司能赚很多钱,老实说,薪水非常高,而萨丽所得的报酬至少是她的两倍。

「哦,我不知道,我过得非常好。」萨丽说道。

「不过,我不是指这。」夏娃很快地插了一句。

「是的,不是这个,」萨丽表示同意,环顾了一下房间。「不是这个。」

「你可以比现在做得更好,」夏娃别有用心他说。她的神经紧张得直跳,她从来不会冲动失态的,但是她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现在如果犹豫不决,拖延下去,就会失去一个大好的机会。麦克斯不在伦敦,萨丽正怨恨不满,夏娃可以利用这种怨恨,尽可能大胆地去做任何事,而且,尼古拉就在隔壁的屋子里。

「嗯。」萨丽态度不明朗地应道。

「放松一下,来,喝些香槟,然后让我们各自摊牌,公布自己的打算,说说心里话。」夏娃柔声他说道。

萨丽仰躺在睡榻上,而夏娃则坐到铺着大垫子的地板上,她的右臂轻轻地靠着萨丽的双脚。

「我想,」夏娃开口说话,她微微移动了一下,这样她身体的一边可依着睡榻的边缘,她的金黄色的头发轻轻地擦过萨丽的双腿,」我想麦克斯需要清醒一点,也许我们可以帮他一下。」

钢琴的声音飘进了屋子,悠扬流畅,宛转动听,萨丽从床垫上抬起头,仔细聆听着,这是肖邦的《革命舞曲》,是让人们拿起号角,她模糊地想到。

「我不能肯定我是否真的想要帮助他。」她突然说道。自己都感到有点奇怪。也许是屋子里的油画惹恼了她。她确切地知道每一幅油画是花多少钱买来的,也知道每一幅油画在过去的年月里增了多少值,涨了多少价。对面墙上那幅令人讨厌的红绿斑剥相杂的画,它的价钱可以支付她一年的薪水。

「让他清醒一些,也许是对的。但是我想现在我不会太宽厚,再大慈大悲。嗯,尼古拉是非常好的,对吗?」

「亲爱的,他是举世无双的,而且容易合作的。」夏娃补充道,又往萨丽的空酒杯里倒了些香槟。

她把酒瓶放回桌子上,抬起右手搭在萨丽裸露的腿上。然后开始轻轻地抚摸。萨丽觉得自己有点头晕目眩,香槟的后劲和夏娃手指在她小腿和大腿上令人陶醉的触摸,使她的脸涨得通红。

「也许麦克斯仅是对小提琴太疯狂,太偏执了。」萨丽欣赏着肖邦的音乐,若有所思他说,「也许麦克斯除了早期与米卡的成功合作外,其他什幺也看不见,他不知道观众们所想要的,所期待的。」

夏娃的手往上移,一直到大腿的顶部,「你说得很对,萨丽。不过,你总是全力以赴地着手了解社会上的脉动,大众的情绪,而麦克斯仅仅只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市场调查报告上。」她的手指踌躇地,甚至有点偷偷摸摸地滑向萨莉的……

「确实如此,」萨丽说道,她想起上次与麦克斯的简单争论,就在那次争论之后,麦克斯决定研究调查弗兰卡的情况,「非常正确,我有时候想知道……」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又喝了一大口香槟

「什幺?」夏娃诱哄道,她的手突然停下不动了。

萨丽下意识地弓起身,迎向夏娃的手,她稍稍移动了一下,正好能让夏娃的手指擦着她最敏感的部位。

「不知他是否迷恋塞雷娜,被塞雷娜弄得昏头昏脑……」她顿了一下,又重新开口说道,「不知弗兰卡是不是让麦克斯回到米卡和塞雷娜那迷人圈子里的唯一办法,不知他是否能看到那一点?」

「萨丽,我从一开始就看到了那点。」夏娃感伤他说逍,心中却暗暗地狂喜、得意。萨丽的话尽管可能有些不清不楚,含含糊糊,但是她的不满,她的抱怨是溢于言表,很明显听得出来的。

「那就是为什幺尼古拉会有帮助,会很重要,特别是对我们俩。」

「不,我没有看到这一点,夏娃。麦克斯不会感兴趣的。」萨丽答道,微微扭曲着。「他很快就要同弗兰卡签约,她会同意合约草案上的条件。」

夏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萨丽几乎没注意到,她说,「麦克斯去找那些小酒馆里的钢琴师有什幺用处呢?没有录制过唱片,没有参加过大型音乐会,只不过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辈。」

「这是个问题,那幺你怎幺看呢?」夏娃催促道,她的手指停了下来。

「要做公关,要打出自己的招牌,提高知名度,」萨丽无意识他说,本能地拱起屁股,「他必须有莫斯科音乐学院深造过的引人注目的学历,也许他该有个悲惨的身世,在苏联时代的末期,他的机遇和运气消失了,美梦破碎了。他可能是受到迫害的民主人士的儿子,他的父亲因为争取人权而与K.G.B.发生冲突,诸如此类的东西都有助于他的形象,有助于他引起人们的注意,否则的话,麦克斯是决不会感兴趣的。」

夏娃的眼睛一亮。这是多聪明的想法!萨丽是从来不会让她失望的,或者说,还没有让她失望。

「不过你想一想,萨丽,」她诱哄道,「考虑一下。如果你可以自由地驾驭一切,支配一切,决定一切,那幺你打算如何利用他,如何销售他,如何使他成功?你愿意找个机会试一试吗?等一会儿,你会见到他的,尼古拉!到我们这里来。」

日内瓦

他盯着那双朦胧的带着欲望的黄色的眼睛,黄玉般深邃的眼睛射出金色的光芒,像闪烁的火苗一样。没有男人能够抵御住那琥珀色眼睛天生的诱惑。

他低沉地呻吟着,把手伸向她的手腕,笨手笨脚地替她打开手铐,就在同时,他的嘴已再次向她的嘴巴贴过去。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销魂、如此动人心神的感觉,她的舌头舔着他的舌头,她小巧的、尖尖的、如象牙般坚硬的牙齿啮咬着他,她的嘴已甜蜜温馨,令他陶醉,令他痴迷。

当手铐打开,掉在地上的时候,他听到她在他嘴边叹了口气。她的双手在他身上轻柔地移动着,从他的肩膀到腰部,直到屁股。他的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嘴,紧紧地贴着,他撕扯掉自己的衬衫,脱掉长裤,发狂地,焦急地,激动地撤去他们之间最后的屏障,这个屏障早就被她多情的嘴巴摧毁了,削弱了,他已完全为情欲所支配。

她禁不住去体会那份感觉,他皮肤下的肌肉在她的触摸下绷紧隆起。当她用长长的指甲挫磨他的脊椎骨时,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震颤起来。

她的手闲适地在他躯体上游动着,欣赏着他滚烫的紧张的皮肤,挑逗起他的情欲,他出汗了,浑身滑腻腻的,粘乎乎的。她的手指往下移向他的肋骨,在他的腰部一侧,有块柔软光滑的皮革,她小心地把它从他们交织在一起的身体间拿出,她用手指摸索着它,脸上慢慢腾起一阵兴奋的红晕,她知道,她摸着的是一副面具。

他嘶哑地呻吟着,想再次捕捉住她的嘴唇,但是她却把他的嘴引导到她的胸脯上,她的手指急迫地擦弄着他的后颈,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呻吟声。

听到这种声音,他的身体里涌动着原始的情欲和兴奋,这是表示投降和屈服的娇吟细喘。她从来不曾如此渴望过他,也从来没有如此驯服过,更没有如此顺从过他身体的反应、他的欲望。

当他的牙齿咬住她的奶头时,她拿起面具放到头上。

他发现自己正窥视着那没有任何表情的黑色面罩,它正套在塞雷娜的头上。

「瑟奇,」她小声低语,藏在面罩窄缝后的眼睛像跳动的火苗一样,闪出金黄色的光芒,「把手给我。」

她迅速地给他扣上手铐,那尖利的卡哒声听起来像是爆炸时的巨响。

现在已没有多重角色的塞雷娜了,没有了演员塞雷娜,没有了旁观者塞雷娜。

她慢慢的,沉思冥想地伸手去抓掉落在他们身边的那把刀子,就在这时,她看见他的眼睛里开始露出一丝恐惧,一丝骚动。

「塞雷娜,」他说着,嗓音有些粗哑,」塞雷娜。」

她的另一只手游向他的脖颈,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搜索着。她的触摸是如此的温柔、小心,像是情意绵绵的爱抚。她在那上面找到了一个穴位,如果猛按它,可以在数秒钟之内,让人失去知觉,几分钟内即可致人于死。

他又出神了,是那样入迷,就好像他急向后转,没有走到喷水池边,坐到她的身旁,而是匆匆走开了。他的眼睛迷乱游移闪烁不定,好奇怪的表情,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在柔和的月光和喷水池底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庞罩着一层专注的神情,那神态好像是中世纪的修道士在静思默想。又好像是东正教的圣德在虔减地祈祷。和禁欲、苦行僧的表情相矛盾的是:他有一张极其性感的脸,高高的颧骨,丰满厚实的下嘴唇,在午夜蓝色的夜光下深邃的眼睛。

她抬头看着天空,努力想驱除掉极度的挫折感。纽曼因曾说过什幺?「要想演奏出杰出的一流的音乐,你必须让你的眼睛凝视遥远的星星。」

遥远的星星。天空上散布着数不清的星星,它们如耀眼的宝石闪烁出迷人的光芒,它则挂在天边,是那幺的遥远,就像米卡一样疏远着她,即使这样,她仍然能感觉到坐在身边的他的身体的热量。

「那幺我应该喜爱明亮的、特别的星星,」她的脑子里冷不防冒出这些话,为什幺会有这样的念头,却是不清不楚、朦朦胧胧的。但是她知道那令她绝望,让她痛苦不堪,撕扯着她身心的不可能实现的欲望,她指望能够获得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可以拥有他,用她的音乐,她的身体及他们两个所体现出来的各种潜能来吸引他,诱惑他。他现在正沉浸在音乐之中,总有一天,他会完全地、彻底地被她所迷,乱了方寸,再也找不到自己。

「拥抱,」她轻声说道,尽量不去破坏他全神贯注、如痴如醉的状态,「拥抱可以有许多种形式。文雅的。紧密的、柔和的、粗暴的、狂野的、激情的。」

「是的,」他答道,眼睛灼热发光,「那些都是,在拨奏曲之前,在珍珠掉落在地上之前。」

没有必要去弄懂他的话,她从他的话里已领悟了其中的含意,那是一种压抑着激动和兴奋的音色。

「就比较而言,男人的阳具和女人的奶头是坚硬的,而手却是柔软的,」他大胆他说了一句,目光盯住她的脸,她知道自己的奶头,正硬起来。

「是的,」他又开口说道,「舌头可以猛烈抽动,它坚硬且尖锐,而身体则可弓起来,伸屈自如。」

她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还有笑声,」她兴奋地高声叫嚷,「一定要有笑声,这种笑声只能在一见钟情的恋人间共享,它温暖,亲密,刺激。」

「是弹拨,而不是弓拉琴,」他说着,转过身,看着她。她的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光芒,她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蓬松凌乱。

欲火在他们之间涌动着,翻腾着。一阵突然的爆裂、触电般的冲动席卷了她,那欲望的烈焰似乎燃着了她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她保持着安静,一动不动,她在等待着他,她知道他会靠近她,触摸她,拥抱她,就像她亲吻他时的那样。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工作要做。」米卡冷冷他说,「我们回去吧。」

麦克斯第三次打电话到萨丽的公寓。这次他听到的仍是单调的铃声,铃声,真见鬼!

晚饭时的情况糟糕极了。因为没有最后的合约文本,他无法随心所欲,无法迅速抓住弗兰卡的注意力,下午她曾很爽快地答应签约,但今晚她却被米卡迷住了,弄得神魂颠倒。心思全不在其他事情上。塞雷娜,这该死的女人,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他怒气冲冲的放下电话,几乎是习惯性的,为了排遣一天来的失意,他拨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想通过答录机收听一些信息。

几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擦了擦眼睛,好像这样做就能抹掉脑子里混乱、迷惘的思绪,他有点糊涂了。

他疑惑地盯着盛着苏格兰威士忌的酒瓶,它就放在身边的桌子上,酒瓶里还剩下一半的酒,他没有那幺多的酒量,也许它掺和了一些甜饮料,他想,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想証实自己的猜想。

刚才他听到从电话线那头传来的萨丽的声音,大吃了一惊。总算找到她了,他首先感到一阵宽慰,其它什幺也没多想,仅仅指示她电传两份最终合约的文本,便挂断了电话,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有些不同。而且她在那儿干什幺?

她有,当然,她有一套多余的公寓的钥匙,这是预备有紧急情况发生时才用的,但是他不记得曾经吩咐她检查邮件和为花草浇水。

他陷入沉思中,又喝了许多苏格兰威上忌。给花草浇水?他把思绪拉回在伦敦的公寓。他不能确定,没有把握,实在说不大高兴了,但是他隐隐有些心中难以消除的猜疑。令他烦恼不已……

他又一口喝干了一大杯苏格兰威士忌。

不,他想起来了,而且很肯定,他没有养过任何花草。

伦敦

萨丽手指颤抖地放下电话、伸手拿过一根香烟。

「怎幺了?」夏娃的声音温和悦耳,如蜂蜜一般。

「怎幺了?」尼古拉也附和着问道,他砾石般粗糙无礼的声音,和夏娃性感的呜呜低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抖抖索索地摸出镀金打火机,一连打了三次才点燃香烟。「是麦克斯打来的电话。」萨丽有点紧张的说道。

「亲爱的,当你喊出他的名字前,我就猜到是他了,」夏娃轻快地说,「究竟是什幺鬼使神差,让你去接那个电话……特别是在这种时刻?」

「我不知道,」她有点麻木地回答道,」只是……条件反射,我猜。」

这话一点不假。她从来不能忍受电话的铃声,只要电话一响,她就会去接,哪怕洗澡时她也会从浴缸里一跃而起,哪怕是在大厅里她也会放下手中的杂务,摸出房门的钥匙,甚至正在做爱时,她也会不加思索地伸手去拿电话。

她向他们望进去,他们四仰八叉地横陈在皱巴巴的白色床单上,床单覆盖着麦克斯那张硕大的床。夏娃淡金黄色的头发乱糟槽的,她的眼睛明亮闪烁,鲜红色的、有点淫荡的嘴唇微微撅着。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好像是要竭力把麦克斯的话吐出来,打发得远远的。他那熟悉的深沉的男中音听上去有点迷惑,有点醉意醺醺,他可能正在喝苏格兰威士忌,她猜测着。

「你很聪明,你告诉他你正在检查收拾屋子。」夏娃讚许道,暗地里却想她从来没有听到过比这更差劲的借口。幸运的是,现在已无关紧要了。「他也许会自然而然地猜想,他那甜蜜温柔、能干顺从的萨丽会操心着他的花草、他的邮件,甚至会检查他的洗衣间,而他则在日内瓦正追求着塞雷娜。这是不是很有趣,亲爱的?」

萨丽掐灭了香烟,又点燃了一支。

「聪明的萨丽,」尼古拉表示同意,在夏娃的肩膀上吻了一下,「熄掉香烟,到我这里来。」

她坐在大床的边沿,「不,」她开口说话,「夏娃,我想我们不应该……我不能。我觉得这样做不妥,不合适。麦克斯信任我,我不能这样做。」

她低头看着她的手,没有看到尼古拉和夏娃之间正交换着目光。夏娃走近她身边,飞快地拿掉她手中的香烟,让她松驰着躺下来,又竭力柔和的宽慰她,打消她心中的疑虑。

日内瓦

他的身体在她的手指下,在她的两腿之间颤动着。她微微扭曲着,让他能更深入她的体内。

她伸出食指轻压着她脖子上的一边,摸到了那里的动脉,她的身体更猛烈、坚实地压迫着他。

她微微地露出笑意,甚至就在她加大加深压力的时候。

塞雷娜,多幺美妙的名字!

那微弱的稍带点恐惧的低吟声让她兴奋,也使她的名字更有一种感染力、驱动力。他嘴里发出的不稳定的喉声像蛇一样翻滚扭动缠结。塞、塞、塞、塞雷娜。

男性的躯体在她的身下震颤着,摇晃着,并且凶猛地冲撞着她。他挣扎着想解脱出来,他被她剧烈运动的身体束缚着,奴役着。他反抗,力求摆脱她的支配。他看见了她手里的刀,一种本能的恐惧让他颤怵不止。

她能感觉到他肚子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的屁股冲撞得更加有力,凶猛,从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急促的呼吸声中,她知道,他很快就要在她体内爆炸了。

一定不能允许他自得其乐,不能让他在她的体内发泄,不能让他欣喜若狂,心醉神迷。她恍恍惚惚地,犹豫不决地想知道是为什幺,到底是什幺原因,但是她的精神始终集中不起来……它也许和他不断地没有知觉地,像祈祷似地重覆她的名字有关。

「塞雷娜。」

「塞、塞、塞雷娜。」

「塞、塞、塞、雷、雷、雷、娜、娜。」

当他再次冲刺,再次绝望地、狂野地撞击,想刺穿她。以求得极度亢奋时,他的眼睛紧闭着,全身心地投入到那盲目的,不顾一切的感觉中。他没有看见那藏在面罩之后的像在闪耀着火光的黄色的眼睛。

「塞雷娜!」这声音几乎是大吼了。

她的眼睛猛地一闪,她看着压在她胯下的男人的躯体,蜷曲的、杂生的金黄色的体毛覆盖着胸脯;他的脖颈如公牛般粗壮雄健,厚实有力的胳膊向上举着,被手铐牢牢地束缚住。

瑟奇。

她的司机。

他真的不应该那幺大胆放肆,直呼她的名字。这听上去有点太熟了,她想着,太亲昵了。

藏在面罩之后的阴暗的一面,演员塞雷娜,旁观者塞雷娜全部携手联合起来了。她报复似地飞快地运动着,骑在他身上,驾驭着他,控制着他。

她故意不理他的需要,他的渴望,逗弄他,吊他的胃口,使他始终徘徊在兴奋的边缘,叫他无法爆发起来。

他粗厉地呻吟着,一次,两次,他不断的叫着。这令人怀疑的痛苦的声音包围着她,拥抱她,兴奋的热流席卷着她,这声音让她更加狂热,更加激动。

她任沸腾的热血在周身奔涌流动,最后一起汇聚到她的下腹,猛烈、骚动、放纵、狂躁地,她无法控制自己,完全沉浸在极度的亢奋中,她意乱情迷,听任欲望的驱使,直到她感觉到他就要燃烧,就要爆炸,她的兴奋感染着他,轻弹着他。当她的肌肉感应似地收紧的时候,她情愿自己来增加这份感觉,他没有权力。

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肉体上,她的所作所为都足以使他痛苦,失望,这种感觉是突然的、强烈的,不能忍受的,塞雷娜非常清楚自己该如何挑逗他,摆布他,刺激他。她能够玩弄他于股掌之中。

她感觉到他在极度亢奋的边缘上挣扎着,他要放松,他要发泄,他保持着激昂兴奋的姿式,等待着那销魂的一刻。

她的思绪疾驰到遥远的过去,回到尘封的岁月,她想起了孤儿时代,想起了那时她什幺都没有,一切都被剥夺了,她想起了早年她对米卡的矜持和自我克制,想起了他的天份,他的才华;她想起了那些酬金、那些财富……还有那场意外的事故。

压在她身下的,骚动不安的,被贪婪的情欲吞噬了的侏儒打断了她的思绪。

塞雷娜。好像是为庆祝她的名字,这名字是她自己起的,似乎是她成功的标志,她个性的标志。

她因自己的胜利,因自己的成功而洋洋得意,她感到他的欲望动摇了,刚才狂烈的激情无可奈何地减弱消退了,那阵无法控制的骚动竟也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

她成功了,她赢了。他失去了极度亢奋的欲望,没有了高潮来临前的快感,他不知道是什幺原因。

她迅捷,灵巧地从他身体上挪开,让自己滑到他的身边。一种触电般的震颤穿过她的全身,她弯起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她大笑着,令人神迷的欲火点燃了,炽热狂烈、好像要爆炸了。

他不知所措,头晕目眩地注视着她,她被自己的情欲牢牢地控制着,驱使着,放荡的大笑和极度的亢奋让她浑身剧烈地震颤,乐得前仰后台。乳白色细腻的皮肤泛出闪亮的粉红色,黑色的皮面罩看上去有几分凶恶。

他的脑中急于想释放出原始的本能,原始的性欲,但是他的身体却无反应,不能达到那样的极致。他几乎有点受不了了。他看见她拿掉头上的面罩,晃了晃脑袋,散发着香气的如云彩般的蓬乱的头发飘洒开来,这更加刺激了他,欲火在他的身上愈燃愈旺。

「瑟奇。」她低声说着,她的微笑很温馨,红润的弯曲的嘴唇相当迷人,他知道这是快感的先兆.预示着将有一场惊心动魄的、让人神魂颠倒的云雨之欢。

「塞雷娜,看在上帝的份上。」他粗声大气地叫嚷着。猛烈地起伏着他的骨盆,像是在冲刺。他痛苦地寻找着,期待着她的嘴巴,她的肢体,他需要肌肤相亲,需要身体的摩擦,他肯定这次能重新升腾起撩人的情欲,而且一定可以释放出体内积蓄的凶猛的、炽热的、狂野的欲望。

「瑟奇,我亲爱的,」她温柔地,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想,这眼神几乎充满了挚爱。她俯下身来,用还在微笑的嘴唇亲吻他的脸颊。她的乳房碰到了他的肩膀,这柔软的轻触简直要让他疯狂了。

「瑟奇……你被解雇了。」

她站起身来,伸了伸腰,不再理睬他。她向四周望着,想找一些可以遮挡酒窖里寒气的东西。

她轻声哼唱着,找到一件他穿过的黑色皮衬衫。她满意地用鼻子嗅了一嗅,然后把它套在自己的身上。衬衫很长,…直拖到她的大腿。裤子会更大更长,她知道,于是,她拿过一条黑色皮带,扎在腰间,对这副打扮,她很满意。

遗憾的是这里缺少一面镜子,否则她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芳容,她沉思着。

她抖开一头的秀发,平整了一下身上的衬衫,让它遮盖往自己的大腿。

生活总是像那样的。

你必须学会既能享受也能吃苦,是好是坏,都要全盘接受。

米卡独自一人在音乐室,他伏案坐着,整齐折叠好的谱稿放在桌边,玻璃鸟压在上面,临时充作镇纸。台灯刺眼的光线照亮偌大的房间。他的头发看上去像熔融的黄金。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关上巨大的雕花大门,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他很快地抬起头望过去。

「塞雷娜。」他的话似乎包含着什幺,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种语气她以前从未听过,模模糊糊,不甚明了。是愤怒?是宽慰?还是恼火?也许仅仅是吃惊而已。塞雷娜猜测着。

「对不起,亲爱的,我没有穿晚礼眼来进餐。」她说着,转而想无论他话里有什幺样的含意,都不去管它。她懒洋洋地坐到黑色皮椅上,四肢摊开。

「塞雷娜。」他的语调听上去有多种的含意,好似溺爱孩子的父母宽容着自己孩子的不端言行,好似可怜的情人原谅了另一方小小的背叛。

「是的,米卡?」她说着,目光充满了挑战,她交叉起双腿。

「你错过了晚饭,亲爱的。」他答道,从桌边站起来。他伸出手去拿酒杯,喝干了剩下的一点甜酒。

他看着她。她黄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飘逸的黑色衬衫翻卷着用皮带扎在腰际,凸显出她苗条婀娜的细腰,红润的嘴巴也被黑色衬衫映衬得格外鲜明惹眼。

「这衣服有点像帐篷一样,」她说道,又平了平衬衫,让它遮住大腿,「但我确实没有找到合适的衣服穿上。」

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塞雷娜想着。她隐隐感觉到他想要发表什幺高论,想要评价什幺,话就到了他嘴边,而那些是她不愿听的,她用眼神警告他,微微垂下眼睫毛,又耸了耸肩。

「你一定饿了吧。」他随口说道。

「我饿坏了,亲爱的,」她应声说道,「而且还口渴得要命。」

「在这等一下,我去拿些吃的,」虽然他嘴上这样说,却没有移动脚步,仍然站在桌边,端详着她,好像他再也不会看到其它的地方,神情很专注。

「嗯,好的,亲爱的,」她小声说道,弯下身子,「也许可以来点鱼子酱,芦笋,熏鱼……诸如此类有滋味的东西。米卡。」她朝他微笑着,感到很轻松惬意。

他向她走过来,站在她身旁,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头发,从她的身上,从她穿着的衬衫里,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性欲的气息,这股炽烈的、迷人的芳香直穿他的鼻子。

「馋嘴的孩子,」他故意嗔责道,他的手徘徊在她的肩膀上,「要是能吃你就把剩下的晚餐都吃了。其实你应该像过去那样,什幺也不吃就上床睡觉。」

她笑了起来,温柔而又有些惊讶。她含笑目送他出了房间。

他刚才开的玩笑是有来历的,这得追溯到好多年前,追溯到他们可怜的孤儿时代,追溯到他们在伦敦时的悲惨岁月。那时,他穷困潦倒,无依无靠,经常买不起吃的,有时候一顿烤豆子就是相当难得的美味佳肴,对他们来说已够奢侈了。真奇怪,那些过去的时光今晚竟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中,还有米卡的脑中。不过,他好像还有什幺话要说,话已到了嘴边,到底他想说什幺?塞雷娜觉得那些话一定是她不爱听的,一定是她不愿关心的,至少今晚是这样的。

她饥肠辘辘。

米卡从厨房回来,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拎着几瓶白酒。塞雷娜仔细盯着那些东西,像是个饮食鉴赏家,她有点馋涎欲滴了。新鲜的面包、熏牡蛎、凉拌芦笋、半只龙虾,还有抹了巧克力和奶酪的点心。盘子里没有一支餐刀、刀叉或汤匙,他知道她喜欢私下独自享用,会嫌那些餐具碍手碍脚。

「怎幺没有鱼子酱?」她叫起来,那声调颤抖,就像有着丰富经验的餐厅总管惊惶失措的嚷嚷着。

「你吃鱼子酱时,总是用手指抓,我讨厌你那副吃相。」米卡回敬了一句,把酒打开,「而且你还会吃得满地都是,麦迪接着就要埋怨不止。你该像乖孩子那样好好把饭吃干净,别大狼狈了。」

她满意地哼了声,伸手抓过一只牡蛎,她的手指捏着油腻、粘滑的牡蛎,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你一直在工作。」她说,指着写字台,光滑的桌面上堆着一札谱稿。

「是的。」他应道,往两只酒杯里倒出一种黄色的酒,然后递给她一杯。

「太好了,真不错,」她低声说着,喝下一大口酒,仔细品味着,然后放下酒杯。她那摸过牡蛎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表面上留下了胶粘的污痕。他的眼睛不经意地瞥着压在他手稿上的玻璃鸟。

「告诉我,」她恳求道,撕开一块面包,「告诉我。」

那幺就告诉她,就在她吃饭的时候说给她听。告诉她原来作品的形式有了些变化。调整,由起先的六个乐章精编为四个乐章;告诉她小提琴的激情如何表现在身体的情欲上、琴声与人的欲望如何和谐统一。如何不分彼此,交织相融:告诉她从他手中流泻到稿纸上的第一乐章是多幺的精彩,弗兰卡经历了多大的困难和挫折,最后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得到了他的青睐,告诉她当弗兰卡……亲吻他的时候,他暂时地避开,尽管他有一种奇怪的冲动。他会,他知道,他会及时地告诉塞雷娜一切,除了乐曲的标题。他要一直等到乐曲打上完美的句号,等到它能够被绝妙地完整地演奏出来,再告诉她这首曲子的标题,让她知道这首曲子实际上是为她而写,是她的歌,她的音乐,这也是他呈献给她的最珍贵的最好的礼物。而现在,他还不想透露给她。

「亲爱的,它很辉煌,很精彩,」塞雷娜叫起来,舞动着手里的一只龙虾螯钳以加强语气,然后把它送进嘴里,吸出鳌钳里白嫩的虾肉。「这曲子包容了我们所知道、所了解的一切有关小提琴,有关音乐,甚至有关性的东西。它是以音乐形式出现的一场排练!」

「你说得对,」他慢慢他说着,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我没有那样想过,」他承认道,无意识地伸手去拿一个牡蛎。当他看见自己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时,猛地回过神来,伸出去的手落在半空中,悬在盘子上,随即,他抽回了手。

「真笨。」她吶吶地柔声说道,抓住他的手,轻轻地挤压着手指,然后夹起一个牡蛎放在他的嘴唇边。

「你才是个笨孩子,居然不喜欢用刀叉,」他反唇相讥,任她的手指触摸着自己的手指。

「但是相当困难,」她说,她的思绪很难从音乐上移开,「你如何进行排练?我们是以一种潜在的激情来演奏……当这激情就是音乐主题的时候,那该如何徘练?」

她的手指悬在龙虾和芦笋之间,犹豫不决,不知该选哪一个好。米卡看着塞雷娜的手指,他感觉到一种突然的、压倒一切的柔情涌了上来。修长的,纤细的,精致的手指,没有戴戒指,指甲也没有修剪过,那双手曾经恐惧地、兴奋地抓住过他。在米卡和随后的恶梦般的岁月里,这双手始终紧紧握着他,宽慰着他,安抚着他。

他可以告诉她一切,所有的一切。

除了,也许,那个自从他开始创作乐曲,自从麦克斯和弗兰卡到别墅来之后,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她猛地抓了一些芦笋,「怎幺样,亲爱的?你正在做些什幺?」

「嗯,其实什幺也没干,」他说。他故意想卖卖关子。急急她,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很快乐,他喝了些酒,注视着她,」没有什幺,除了……」

「嗯?」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她从龙虾里撬出许多肉出来,有滋有味地吃着,还发出满意的哼哼声。她竟如此轻易地沉迷在贪食虾肉的口腹之乐中,而他却从来不能放肆无忌,兴高采烈地享用美味佳肴。

他起先说话的时候,有些费力,困难,随着信心的增加,他便流利酣畅地描述起他是如何努力使弗兰卡放松,没有拘束地弹奏『吻』,他又是如何在没有触摸她的情况下,让她激动不安,她是怎样地……亲吻他,还有她用过的词藻,出生、死亡,还有他是如何感到他的作品在喷水池边一下子连贯起来。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边吧。」她纠正道,当她仰头喝干杯中酒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米卡。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边,亲爱的。」他但率地承认道,他知道她能够从他的嘴唇上感觉出他潜藏的微笑。「我后来才认识到第四乐章必须是尾声、结局,以前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你时常有选择性的视而不见,米卡,」她答道,「你只要看看那些曲线。那些角度设计是多幺精巧自然,整个作品各个部分衔接得非常错落有致,当然,它只是一件雕塑。」她把酒杯伸过来,还要一些酒,他殷勤地给她加上。他知道她不会去谈论喷泉,至少,不会全部地谈及它。

「她还说过她不需要我的帮助吗?」塞雷娜一边问,一边舔着沾在手指上的巧克力。

「是的,她是那样说的。」米卡直言不讳地答道。

「我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她若有所思他说,「不知她是否真的知道所需要的演奏水準,不知她是否能够保持这种水準。当然,她也许是对的,她可能已经能识别出她需要阐释的物质刺激。」她的声音轻柔,温和,充满了安抚、宽慰。

他目光旁观,盯着灯光下的玻璃鸟。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结束,米卡?」她继续说道,很不情愿地强迫他。

「一个月,至少六个星期,」他答道,」它进展得相当快,感觉也相当的正确,不过我要一直弹奏它,探索它,扩展它。它是非凡的,注意,那乐曲正在我心中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它似乎总是伴随着我,即使我不能经常意识到它,有时候我会突然明白我该怎样去对付它。那有什幺意义吗?」

「斯确文思克说过类似的话,亲爱的,」塞雷娜讲道,咽下一大口奶油。她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可惜你不是个美国人!」

他也跟着她笑起来,这是只有他们俩才能明白的过去的笑话。「当然,谱写美国音乐的方式会简单点。」他开口说道。

「所有你必须做的,」她接着他的话题说道,「是成为一个美国人,然后谱写你希望的任何种类,任何不可能的音乐!它们有着什幺样的不可能的名字。维吉托马桑!」

「我们有着不可能的名字,」他评述道,突然变得很严肃,「塞雷娜,米卡,我们过的是怎样的不可能的生活。」「塞雷娜这个名字适合我。」她平静地答道,伸手去拿酒杯。

「今晚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突然地说道,」晚饭前我和麦克斯喝了些酒,他对我谈及DISC-O公司,谈到了他拓展事业的计划以及生意上的情况。实际上我并没有注意去听,我的心思全在『拥抱』这个乐章上,随后他提到了萨丽。」

她完全怔住了,一动不动,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中。

「我肯定是流露出了什幺,也许并没有。他紧接着就转变了话题,问你在哪儿,是不是有一些问题。」

「然后呢?」从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什幺,只是稍稍有点好奇。

「然后我就笑了,上帝助我,事情突然看上去如此荒谬可笑,如此稀奇古怪,如此奇怪巧合。我想我冒犯了他。」

「巧合?」她问。

「萨丽,原来是,是他在DISC-O公司的助手。」

她的脸上恢复了一些颜色。她很高兴地看到,她的手相当稳定地握着酒杯,然后把它举到嘴唇边。

「实在是一种奇怪的巧合。」她轻声说。可能是酒瘾上来了,也可能是由于激动不安,她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又递过杯子要求斟满。这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是的,」米卡应道,给她的空杯子重新倒满酒,「后来我想……但是麦克斯不够敏锐,不够狡猾,还不能像那样去玩心灵游戏,他是不是这样?塞雷娜?」

「狡猾?麦克斯?敏锐?麦克斯?」她的语调里流露出些逗乐的味道,她觉得米卡的话很有趣。

「哦。」

「米卡,亲爱的,那很荒谬,很可笑,同……」她想找个合适的类比,但是一时却想不出,「它很荒唐滑稽。」塞雷娜果断地说,外表上很平静。她闪电般快速而清晰地想起开始的时候,她确信麦克斯肯定有一个隐藏着的议事日程。

她确信在麦克斯的酒里加进了春药,使他受潜在欲望的驱使,知道他有些什幺计划?她理了理混乱的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在麦克斯身上。

无论她起先有怎样的怀疑,但那次当她看到他坦诚直率的表情时,她的疑虑消失了许多,感到了些安慰,那是在麦克斯来日内瓦的第一个晚上,她偷偷的翻阅他的文件,没想到竟被他发现了,但是他一脸坦然,好像并没有什幺好隐瞒的。除此之外,他乐意沉溺于与她的性游戏之中,他表现出来的永恒的、无穷无尽的柔情都使她减轻了忧虑,解除了戒心。

「有些事情听上去是不真诚的,不真实的。」

米卡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

「他不可能像他装出的那样对音乐一无所知,否则DISC-O公司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米卡说。

「我不该想他对音乐一窍不通,亲爱的。」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吃中饭的时候你不在场,」他提醒她,米卡想起弗兰卡在听到麦克斯居然说错了最基本的音乐常识时,脸上浮现出惊讶恐怖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的,当时我不在,」塞雷娜说着,忽然打了个哈欠,露出她漂亮小巧、尖利洁白的牙齿,「也许他仅仅是,唉,仅仅是模仿你,而显得滑稽可笑,我这是不是英语表达方式?」由于没有真正的国籍,塞雷娜曾经采取对最平常、最通俗的事,表现出一种全然无知的态度,这经常使他感到很有趣。

「是英语表达方式,」米卡耐心地証实道,「但麦克斯不是英国人。」

她对那不予考虑,只当是不相干的枝节问题。

「他在晚饭期间,行为相当怪异。」米卡继续说道。他又想起了弗兰卡,想起她是如何评说麦克斯缺少胃口,想起她是如何讲麦克斯的眼睛始终瞟着塞雷娜的空位子。

「麦克斯是不会伤害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她深信无疑他说,「否则的话除了伤害他和DISC-O公司外,他得不到任何好处。」

「是的。」他表示赞同她的看法,有点勉强。塞雷娜不仅具有鲨鱼般攻击嗜血的本能,而且也不乏自卫的能力,这些曾经多次使他们化险为夷。

「我一直在想,你知道,不知有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可能使他变得很危险,而且确实非常危险。」他说。

「你这话究竟是什幺意思?」她奇怪地问道,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想他爱上了你,懂吗?」他生硬率直他说,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

她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当然,他是爱我,亲爱的。」她说着,笑了笑,「他怎幺能不呢?」

「塞雷娜,」米卡的话音突然尖厉起来,「我想他已经热恋上你,陷入爱河之中了。」

她耸了耸肩,用食指沾了点巧克力。又是个枝节问题。麦克斯是不是英国人,他是喜欢我,还是爱上我,这有多大的区别,多大的关系呢?

米卡抓住她的肩膀,似乎是回答她的身体语言,他的手指好像在强求她什幺。「听我说,塞雷娜,『爱』,『陷入爱河』,它们都是危险的,不过『陷入爱河』后的感觉是复杂的,它令人激情澎湃,它叫人伤心难过,它使人怨恼憎恨,所有原始的、本能的欲望都缠结在一起。当它撕扯着你的内脏时,那种感觉像是在抓取着天上的星星,它强化了每一种感觉,每一种反应,它颠倒了整个世界,变换了所有的角度,能够透视一切。这些,你能明白吗?」

「啊,」她低语着,语调着含着娇嗔,「是一种体验过的声音吗?」

他放松了紧握住她肩头的手,但是目光始终专注如一,「是的,没有陷在爱河之中,你是不能拉小提琴的。」

「但是我可以演奏小提琴,米卡。你是在强做区别,实际上并没有什幺两样。这是个相当陈腐的利有点今人厌烦的区别,请恕我直言。」她的眼睛冒着怒火,热辣辣的,她的身体紧张僵硬,米卡的手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剧烈反应。

他故意地松开她的肩膀,他感到喉咙后堆聚了将要发作的怒气,他觉得她对他的触摸,他的话有了反感。

他不耐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窗前,从那可以看到外面如画的风景,不过,现在夜幕笼罩了一切,只剩下单调的黑色。

「塞雷娜,」他大声说,「塞雷娜。」

她注视着他,目光严酷无情,她喝了一口酒。

他背对着她,眼睛望着窗外,他又开口说道:「塞雷娜,也许它对我们来说是危险的,但还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没有表达清楚。」他停了下来,想寻找合适的词,但怎幺也找不到。

她又喝了口酒,不是靠眨眼睛,而是靠这细微的动作暗示出他是怎样地伤害了她。

「我喜欢麦克斯,」他对着窗子说,显然很随意。「而且我一直在想着你,考虑关于……事情。」米卡没有转过身。指着陈放着他心爱的小提琴的古色古香的柜子,「像那把珍贵的小提琴,你应当归入受公众注意的人物这一类的,明白吗,你始终是不安定,不满足的,我知道你的个性,所以我一直在考虑着未来……」

她打断了他,她的声音滑润轻柔,「啊,未来。这是一个可惊的词,或者我的意思是有些自负,有些自命不凡?这就是未来,米卡,我们为之梦想的,我们为之计划的,为之工作的。」

「还不太準确,不完全如此。」他说着,低头看着他的手。

「是的,是不甚準确,」她回应道,语气出奇地冰冷,「但是我们有钱,我们是独立的,自由的,而且你还发现了另外一种工作方式。」她加了一句,口气和缓多了。

「但是你没有。」他对着窗子说,它们是些可怕的话,最好不提它,秘而不宣。他曾经说过这些话。

当她穿着性感十足的黑色皮衬衫出现在屋子里,他便知道她有点不对了,好像被什幺东西拉到了黑暗的一面,这一面让他或是塞雷娜,整个地像换了个人。他无法很好地表达出这种感觉,甚至对自己也说不清楚。

「亲爱的,在我的生活中我从来不真正信奉新教徒的那种职业道德。而且我也无意现在就起身。」她的声音柔和得像塔夫绸一样,甚至有点奉承的味道。

她有意避开米卡所讲话的含义,单单对他表面上的谈话作出反应。她说的轻率无礼,好像他是鸡尾酒会上的无意义的一个熟人。他不得不打破了屏障,找到了一些表达混乱思维的方法。他们两人之间愈来愈增加的信任感使他和她找到了引导他们的新东西。

和往常一样,她猜测他的意图,甚至用自己的话把它们表示出来。

「那幺,米卡。未来,我也许应该有一个未来?你是这样认为的吗?这种未来与我目前所过的生活不一样吗?这甚至是生活的目的吗?」

「也许是的,」他大着胆子说,把脸转向塞雷娜。

她微笑了,缓慢的,昏昏欲睡地笑了笑。「唉,是一些为我的生活增添意义的事情,你是这样想的吗?目的?」

他赞许地点点头,表示鼓励,脸上漾起微笑,使他容光焕发。

「那幺,」她沉思着说,「明白你正指向哪里。麦克斯,一个爱着我的男人。卷入一项我比较精通和有专长的工作中。一个得益的,富有挑战性的专业……或者至少一个逃离这些壁垒的机会和──不,我不能说说『发现自己所能胜任的工作』,现在,我能吗?过时的行话,而且有各种各样其他的原因,完全不可能。但这正是你所建议和暗示的?」

「是的,」他竭力控制住有点颤抖的语调。

「一举减轻你对麦克斯相当程度的忧虑,你把他作为一种凶兆.一种威胁,而且还有减轻对我的大惊小怪……一些……工作?」

他默默不语。

「而且,那幺,在未来,谁知道?」她若有所思他说,「体面、高尚。可敬,有社会地位?我肯定有显示尊贵的标志,它可以将合乎体统的外表转化为高贵的社会地位,结婚?我想结婚井非是不能想像,不可理解的,是不是这样,米卡?」

他蓝色的目光与塞雷娜黄色的眼光相遇,他和缓了许多。

「而且那幺……孩子们?我想,」她看着自己出色的身体,那成熟的、肉感的玉体紧包在窄小的黑色皮衬衫时,淡淡地散发出诱人的性的魅力。

她笑了,温馨而又有些沙哑,这是米卡熟悉的笑声。「我们谈话的时候,为什幺没有玫瑰,亲爱的?」

「塞雷娜……」他的声音有些勉强。

「亲爱的,你是浪漫的,这很重要,我总是热恋着你,它使你成为米卡。」她的话充满了抚慰。

这话又使人感到震颤。

「但本质上是小中产阶级的浪漫,恐怕是这样的,亲爱的。你该好好地接受劝告,去省掉你乐谱中的那些陈腐的东西。」

她轻巧自如地站起来,调整着自己的步履,向房门走去,她旁若无人地舔着手指上沾着的最后一点巧克力。他太了解她的脾气了,故而他叫住己走到门边的她,大胆提出他憋在心中一整天的问题,尽管他肯定是知道答案。

「今天你在哪里,塞雷娜?」

她一只脚已跨出了门外,听到他的问话,她扭过头朝着他。她应该,她能够,回答这又一个陈腔滥调?

为什幺不呢?

它结果是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无聊透顶的夜晚。

「哦,亲爱的,我被捆绑住了。」

她独自一人在她的房间里,坐在镶着黑边的梳妆台前,过去几小时发生的事让她恼火愤恨,让她怒形于色的事件又碰撞在一起,她突然觉得一阵恐怖的震颤,她止不住地摇晃,大口喘着粗气。她伸出一只手支撑住自己,她发现自己正抓着一个象牙雕刻的性游戏玩具,刨光的黑色桌面上散放着一大堆色情用品。

她赶紧把那东西扔到地下,好像它会咬住她的手指。

忽然,出于本能的,下意识地她猛一挥手,把所有那些她收藏来的玩艺儿都摔到地上,爱的珠子、皮鞭、润滑油和春药。有一只瓶子被打碎了,里面的液体流了出来,挥发出刺鼻的、芳香的气味。

她没有理会它,盯着镜子,手沿着梳妆台的黑边摩擦着,好像那年久日深的木器上的闪亮的、黑色的光泽能够温暖她内心深处的黑暗、阴凉,给她一点慰借。